陈传席 陈传席：中国书法家协会就是一怪胎

陈传席

陈传席1950年9月出生于江苏徐州。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佛教艺术研究所所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共宣传部审稿人、中国文化发展促进会理事、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陈传席:中国书法家协会是个怪胎

文本/陈传席

关于创作

现象与问题:“柳永是清代书法四大家之一，现在他的字却卖不出一个书协主席的价钱。这正常吗？”再过50年、100年，也许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一张废纸。“书法家协会主席的书法已经在柳永卖了。这个差价能代表当代书法创作的艺术成就吗？

陈传席观点:写得好是对的，做书法家是错的。

现在关于书法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没落的，一种是兴盛的。繁荣意味着有很多人写作。许多人认为书法可以通过写作来卖钱，所以他们转而写作。一些原本从事经济学、医学、哲学的人，转行写作，觉得写几句话更舒服，更享受。那么，这种繁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因为对于一个社会来说，需要很多医学和哲学工作者，书法家也是，但一个两个就够了。

汉代写“非草书”的赵翼，曾表达过书法对国家无益，与地方治理无关的观点，所以不必花大力气。其实，任何人都应该写得好，但一旦成为书法家，那将是整个时代的悲剧。在经济建设中，人越多越好。对于书法，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写。

有识之士，比如郑振铎，曾经强烈反对成立书法家协会，理由是书法是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东西，没有必要成立协会。现在不仅中国书协成立了，美国书协也成立了，造成了很大的浪费。如果油画和中国画是独立的，美协有什么用？从实际扮演的角色来看，并不理想。

现象与问题:如今，很多人以书法为职业，每天都在练习书法，而中国却有几十万、几百万人自称“书法家”。那么，书法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每天练习书法能成为书法家吗？

陈传席观点:书法是一条路，但是没有气质就学不好。

书法，我觉得是个小技巧，但是需要很大的支撑，没有相当的气质是学不好的。

大家都知道王羲之的故事。丞相来选徐时，王羲之做了什么？光着肚子！于是，“董马”这个成语就被抛在了脑后。显示了王羲之自身的气质，是一个非常坦率的人。

再看看王羲之的儿子。王羲之有七个儿子，其中王献之写得最好。在魏晋的影响下，王献之的气质非常典型。有个例子，说王献之和王羲之的另一个儿子王徽之在屋里聊天，屋里发生了火灾。连鞋子都不肯穿，逃了出去，却“面色安详，许自左向右求救”。其他人偶尔会谈论礼仪，只有王献之深入骨髓。只有具备这样的气质，他才能写书法。

技能半天就能完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的书法不仅要讲技巧，更要讲技巧。总是在技能上努力会导致歪门邪道。要想写好，必须把技能和气质、风度、学识结合起来。

现在很多人不读书不看报，不关心国家大事，胸前没有墨水，写字很小气。胸怀天下，想着赚两个小钱，笔下所展现的艺术境界，几乎与天地无异。技能就够了。需要的是认真阅读传统的东西，融入自己的气质。

什么是艺术？艺术是意识形态，是意识形态的状态。我们不知道颜真卿是怎样的人，但看他的字就知道他的人品。我们不知道李白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没有心的人是写不出他豪放的诗的。

现象与问题:传承与创新是中国传统艺术面临的共性问题，近年来书法界尤为热议。与此同时，书法的创新也在不断进行。那么，书法的创新对吗？当代条件下书法传承与创新的关系是什么？

陈传席观点:书法是继承。没有传承就没有书法。

作为书法家，现代人不应该轻易创新。继承传统是好的。你看，赵孟頫学了一辈子“王耔”，不创新照样成了优秀的书法家。中国以继承传统而闻名。中国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如繁体字、隶书等。，这些现在都知道了，因为继承是不间断的。德国有一个有钱的老太太，去世后想把钱捐给中国。原因是什么？因为她相信，世界上只有中国坚持自己的传统文化没有中断。如果说中国是一个有特色的国家，这个特色就是传承。至于书法，尤其要讲传承。没有传承，就没有书法。

很多人喊着要打破传统，打破是不对的。人为什么叫人，为什么不叫牛和狗？几千年来没变过。有些东西坏了还没坏。书法就是这样。没有传承就没有意义。在传承的过程中，传统不断加厚，非常伟大。

功能是怎么出来的？应该说，如果写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有自己的特点，就像于右任的话一样。如果不刻意创新，自然会有自己的特色。

关于美学

现象与问题:书法之所以在社会上越来越边缘化，正是因为很多人觉得太难懂。作为欣赏者，如何理解一幅书法作品的内涵？书法美学的基础是什么？

陈传席观点:中国哲学过去是被人理解的，但现代人应该学习。

什么是好的书法作品？好的书法作品看什么？只看款式。这个既不神秘也不神秘，有风格有气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书法的好坏最终是风格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书法家的心性问题。

而想要理解，就要多听人话，多读书，由浅入深，多读书就会逐渐理解。如果你把它读透了，你就会明白书法的美学；如果读不透，就会讲笑话。

中国哲学是这样的，比如说画画，画像容易，画画不容易，形象可能不好，不像也许更好，但也许很坏；丑陋的怪物可能是真的丑陋的怪物，但他们可能不是真的丑陋的怪物...这些过去的人都知道如何看待他们。现在的现代人不懂，只好学。

现象与问题:当代书法创作形式繁多，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哪种风格好呢？书法美学有统一的标准吗？

陈传席的观点:书法需要体面的氛围。

书法是精神的外化，可以一蹴而就，但不能把技术放在心上。任何艺术都离不开技巧，但技巧太多也不可能是高艺术，前几年我第一次提出一个观点，也是书法美学的评判标准，叫做“郑达气象”。好的书法作品应该有像样的书法风格。你看王羲之、颜真卿、赵孟頫，你看苏、黄、米、蔡。哪个不是天气？唐朝以后，这种天气一天比一天糟糕。看看汉代石刻的小狗小羊，很有内涵。明清时期，石狮就像猫一样，它们也拿着绣球。看看唐代颜真卿的词，李白的诗，杜甫的诗，张旭的草书，都是大气象。如果看现在的书法，满是歪、落、扭，反映了不正之风。

书法不能是专业，但却是“非专业职业”。什么是“非专业职业”？也就是说，它是在做一项研究，但不是一种职业，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你可以通过每天写作来写单词。在我国历史上，王羲之是右将军，是国家的栋梁，颜真卿是平原太守，苏东坡也是重要的政府官员。他们一生都很忙。他们为什么每天写作？历史上哪里有职业书法家？

我们的哲学体系不同于西方。我们的书法和医学都是文化，而西方是技术。我们中医可以用不同的治疗方法来治疗同一种疾病，这是西医无法理解的。而书法，我们的书法家不是专门写书法的，而是属于一夜之间的学者——秀才——因为有文化作为基础。

现象与问题:在现代艺术思潮的影响下，当代书法艺术不乏极端、非凡的创作探索，这种创作是一种前沿的审美，还是如一些评论家所指出的，只是在一场艺术阴谋中被误导的幼稚行为？

陈传席的观点:人们永远不会花钱买最能代表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

书法艺术的衰落，是市场经济导致的作家浮躁，外来文化入侵对我们的影响。比如美国人开始买我们的书法，他买的是谁的作品？当时，林散之的书法只卖15元，而林散之写了80年，功夫相当了得，但美国人不买账。他买了一个不懂书法的年轻人的笔迹。年轻人把墨水泼在宣纸上，美国人看到:好！美国人在他的话上花了多少钱？一万美元。林散之80年的书法练习是15美元，扔在纸上是1万美元...这种影响会带动10万到1000人写作。

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美国没有文化传统，人们永远不会花钱买最能代表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

有五位美国教授在中国讲学，讲现代主义艺术，他们非常负责任地说，真正从事现代主义艺术的美国教授只有5%，有人支持。收藏现代主义艺术的美国收藏家数量为零。美国教授承认这个阴谋，因为没有传统，敦煌和巴黎在美国，所以不可能把艺术中心转移到美国。于是他们提出意见，付钱给理论家写文章，说现在架子上的艺术已经过时了，从事行为艺术，我们的年轻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哄而上。事实上，他们正在引导你向他们学习。

人看不懂书法就是错的。就是写，为什么人看不懂？有些人不懂草书，以为草书可以乱写。其实草书有草书的规矩，写错一个字马上就能看出来。文人的艺术作品有文化有理性。

关于批评

现象与问题:书法批评是引领当代书法发展、理清发展思路的必要方面，但当代书法批评却处于失语状态，这说明了什么样的问题？

陈传席的观点:中国传统是最伦理的。但不是今天。

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没有真正的书法评论家，他们都成了“推荐人”，对吗？这是社会风气使然。当时，鲁迅称梁实秋是“失去家庭的资本家的走狗”。他骂了他这么多，梁实秋没有去法院起诉鲁迅，也没有变成一条狗。后来，他玩得很开心，什么也没做。在今天的批评界，批评家没有鲁迅那样的勇气，被批评的人也没有梁实秋那样的胸怀。如果他们赶时间，他们会起诉你的。作为媒体，我不敢用生硬的批评。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大的批评家。

我曾经在报纸上发表过一些文章，讲过一些道理。我觉得说真话才合适，不是说假话，但是朋友看到我对我说:“对，你敢说真话。”说实话似乎是件好事。事实上，我说的更真实的真相已经被删除了。在中国传统中，最提倡的是诚信，这是当今学者所缺乏的。

现象与问题:2005年，著名画家吴冠中的书法作品首次亮相。晚年，吴冠中开始照顾自己的汉字。有人认为“吴冠中不仅在绘画上不断创新，还敢于触碰书法的‘雷区’”。那么如何评价这位重量级画家的大胆尝试呢？

陈传席的观点:吴冠中的话只能成为笑柄。

吴冠中写的字根本不叫书法，歪歪扭扭，令人作呕，是外行混日子。混淆了书法和绘画的界限，中国书法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在西方色彩和世界上唯一的中国书法上努力过吗？不努力怎么做？没有技术我们怎么做？只想做一代书法家，开一代风气，异想天开只能成为笑柄。吴冠中的话只能让想赚钱的人开心，让艺术界的人难过。艺术要美，最基本的东西是无法避免的。这种艺术，就像人被称为人，狗被称为狗一样，是有界限的。

这个边界一开始不存在，后来才形成。你不能乱搞界限，因为有界限是对的。书画有自己的基本东西，是不能破坏的。就像说，教授不像教授，只是他所属的基本东西缺失了；说这个人不是人是他的基本的东西——道德没有了。

现象与问题:一个时代的书法大师，是全社会对书法艺术巅峰状态的向往，让书法艺术界为之着迷。那么，大师在什么条件下诞生，当代书法艺术界是否不可能产生大师？

陈传席观点:后人会鄙视我们这一代人。

我曾经是悲观的，就像格律诗的感觉。我曾经认为格律诗可能会在几年内完全消亡，但现在它开始复兴了。可以说，美好的事物不会被人为破坏。比如过去夜间照明用的油灯，没人敲它的时候，自然就熄灭了，因为有更好的照明方式完全代替它，你想保留它。但是蜡烛没有掉下来，因为蜡烛有电灯不可替代的功能。现在西医无处不在，但中医依然无敌。书法和格律诗也是如此。他们都有自己的东西。如果你提倡它可能不发展，如果你不提倡它也有社会需求，它可能不发展。只要不打破传统，一定会涌现出一位大师。

现在书法的传统没有被打破，只是在文化积累的阶段。随着经济的发展，有些人有空闲暇，下班后练习书法，不是为了出名，也不是为了卖书法。浮躁的风格被去除了。出于兴趣和文化积淀，自然赋予了一部分人天地气场，大书法家就出来了。这可能要到一两代人以后才会发生。现在是低潮，这种虚假的繁荣比没有繁荣更糟糕。现在，谁被赋予光环，谁就会被市场抹杀。

我相信我们的后人会看不起我们，大多数人也会看不起我们这一代人，但正是我们的积累奠定了基础，我们留下了书法延续的种子。

楚王山书画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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