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谕新这么多女性都在从事无薪劳动有意思吗

2021-12-29 08:38

在这几天的采访中，张贵梅总统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华坪女高的学生，毕业几年后领着老公孩子回到学校，要捐款，张桂梅校长直接说“滚出去”，“家庭那么困难，你现在反而当起了全职太太，指望男的养你啊？女人必须要靠自己！”

她非常生气。

从张校长的角度来说，她应该生气：因为从这里出去的每一个孩子，不仅是她拉来的资金，投入的精力，用命送出去的；更承载着深重的希望。正如她给孩子们的誓词所言：

“我生来就是一座山，不是一条小溪，我要俯视山峰之巅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一个优秀的人，而不是一个草芥。我站在一个伟人的肩膀上，鄙视一个卑微的懦夫。”

她把女生们从最穷的角落里送出去，就是希望她们终有一天，能回报社会。

最近几天，人们一直在讨论女人是否可以做家庭主妇。这种讨论几乎是一个月一次，我都做不起来。翻出我2017年在腾讯人人网写的一篇文章:

其实全世界都一样。女性有子宫、能生孩子，这个本来是个优势，是为人类繁衍和生产立下汗马功劳；结果社会的发展，却把女性的优势却变成了对女性的惩罚：女性不得不为此付出牺牲自由、牺牲经济能力的巨大代价，去生育与抚养孩子，养育的孩子却是父权制度的继承人，没女人什么事。

女性的牺牲不会得到认可，反而会被嘲讽为“无能”。

进入现代社会之后，有效的法律和制度，会把抚养孩子的责任尽可能地平摊到父亲与母亲身上，让母亲也能脱身去工作、有一定的自由。可惜，这只是目标，现实中，哪个国家都达不到。而在中国，实际情况就更复杂了。

金智英，生于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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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腾讯直播上做了一个直播节目《亲密客厅》，搭档是社会学副教授、性学家裴雨欣。在直播中，她谈到了自己在做社会调查时听到的一个案例:

一位女性，结婚之后，便辞职照顾丈夫和孩子。但是，后来，她每次与丈夫上床，都要求丈夫必须给她800元。为什么？因为她没有钱；而他们的孩子有听力障碍要做大手术，丈夫觉得没必要治病，她却想治好孩子的病；她不得不通过向丈夫出卖身体，来换取给两人共同的孩子的手术费。

我就不评论了，我当时只听到全身发冷。

没有收入来源的全职主妇，连给孩子治病，都要靠与丈夫做交易；我善意地相信这仅是一个个案。不过，我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作为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全职主妇，想要做什么事情的话，不依仗丈夫的善心，她能有什么办法？有制度保护她吗？有法律保护她吗？

东京女性图画书

最近，我发现在微博上，有一个新的趋势：全职主妇与职业女性开始撕起来了。后来上天涯，发现天涯也新开了好多个帖子在互相指责，经常一吵就是几千上万个跟帖。

我觉得，这个问题早不争，晚不吵，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引爆，因为国家这两年大力推行“二孩”政策，问题正在充分凸显。“二胎”之后，直接的影响就是有些家庭必须有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企业越来越不愿意招聘女性，女性的工资一再降低。反而不如回家照顾宝宝。

这其实就是国家缺人手了、需要增加人口；国家请客，企业和女性买单。

这个逻辑比较简单，这里就不多说了。有意思的是，家庭主妇和职业女性有哪些冲突，怎么会变得对对方不满意？

我想，这应该是由双方的优越感引起的。

职业女性认为全职主妇不劳而获，全职主妇认为职业女性不能嫁给有钱的丈夫。这是最浅最流口水的层次，没有思考的内容。稍微深一点的争论是，职业女性认为全职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只靠男人的感情和礼物来维系，没有安全感；而全职主妇则认为所谓女权就是女性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家务也是劳动，所以你关心我。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全职主妇的劳动，得到承认了吗？她们能从制度的层面获得保障、而不是靠男人获得安全感吗？女性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但，这种选择是自我意志的选择呢，还是信息被遮蔽之后的不对等的无奈？

小快乐

当然，职业女性也不必得意得太早。因为在职业之外，你们同样要回家生儿育女，这些劳动同样也得不到法律的保障。

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的婚姻法律法规并不保护夫妻共同财产，而是保护资产方的利益，谁有钱谁就受益。谁在外面赚钱，钱就是谁的；家务劳动、抚养教育孩子的劳动都是无报酬的劳动；而一旦离婚，在实际判决中是没有保障的。从事这些无报酬工作的大多数是妇女。

职业女性或者还有能缓冲的办法，全职女性只能祈祷丈夫永不变心、永远仁慈，靠爱来发电了。

坡道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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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争论中，全职主妇向职场女性标榜全职有多难，不必寻求理解、认可甚至尊重。因为制度不能保证夫妻平等，你的丈夫就是你的雇主；你只需要对你的雇主负责；你的雇主会尊重你，这是你的运气。

那些勇敢辞职的全职主妇们，可以自己回答两个问题：

1.你对家庭财产有平等的主权吗？如果离婚，你对自己能主动分配财产有多大信心？

二，现在很多孩子的母亲都是能干的职业妇女；你的孩子长大以后，你作为一位全职主妇站在一群职业女性中间，他是否会为你这个全职妈妈而骄傲？

如果你对这两个问题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那么恭喜你，你真的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道路，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但我很怀疑，有多少女性有这个信心。

2018年10月，一个孩子在网上流传的一篇文章中指责母亲是个没用的中年妇女。

第一个问题，我先来举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王宝强与马蓉。

马蓉嫁得好，不是吗？后来，马蓉被怀疑出轨，婚内转移财产。让我们把它算作全部事实。舆论不仅骂她破鞋，还认为她比潘金莲更恶毒，因为潘金莲没有碰过吴大郎做蛋糕的钱。

我要敲黑板了。马蓉转移的不是王宝强的钱，转移的是夫妻两人的共同财产，里面有一半钱她也有份使用。别以为王宝强拍戏挣的钱，与妻子无关。懂？

大众讨厌马蓉，很大程度上认为丈夫赚的钱是丈夫的；妻子用丈夫的钱，就偷。大家都知道，即使是王，如果他转让了共同财产，转让共同财产的性质跟马蓉完全一样。

对马蓉超乎强度的痛恨，是因为大家既不了解婚姻法，又充满了厌女症的偏见。

马蓉采访截图

还有，那种认为老婆买包包、买衣服的，就是乱花丈夫的钱，也很糊涂。钱是两个人共有的，丈夫能用，妻子当然也能用，两人是平等的。如果你买件衣服都胆战心惊，甚至连给孩子治病的钱都没法向有钱的丈夫要，那你在婚姻里，根本就是一个等待施舍的乞丐。

其实，欧美国家当中，因为生孩子多，雇保姆等成本高，全职主妇比中国的比例高许多。但人家全职爸爸同样也有不少啊。不能说欧美国家就完全解决了男女平等的问题，但在财产权上，至少保障夫妻共同利益。离婚时，女性往往可以获得高额赡养费。而且，他们以家庭为单位征税，进入婚姻在某些税费上可以得到减免；即便是这样，西方国家里结婚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了。因为这些细微的好处并不能能结婚带来太大的增益，反而增加了风险。

事实上，在欧美国家，全职主妇的比例远高于中国，因为多生孩子和雇佣保姆的成本很高。但也有不少全职爸爸。不能说欧美国家完全解决了男女平等的问题，但在财产权方面，至少夫妻的共同利益是有保障的。离婚时，女性往往会得到高额的赡养费。而且，他们以家庭为单位收税，有些税费可以在结婚时减免；即便如此，西方国家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因为这些细微的好处并不能带来太多的收益，反而增加了风险。

当年好莱坞著名影星梅尔·吉布森因出轨与前妻罗宾·吉布森离婚，离婚两年后，梅尔·吉布森将总资产的一半分给了罗宾。

而中国呢？因为无薪劳动得不到承认，法律并不保护夫妻共同财产，只保护资产方的财产。而在社会文化当中，更认为，全职主妇，就是不劳而获的蛀米虫。

我当然反对这种观点。但我承认“家务也是劳动”有什么用？你丈夫承认了吗？法律保护？公众同意吗？你一直都非常自信和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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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全职主妇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丈夫看不起自己，而是孩子看不起自己。

就以前的明星王艳来说。她年纪轻轻嫁入豪门，便退出娱乐圈，也从来没有听过她婚姻不好的花边新闻。她带着九岁的儿子球球一起录节目。但球球经常说的是：“妈妈在撒谎”，“其实她心里一点爱我的成分也没有”。王艳自己也说：“刚才六六一直说我，说一看你跟你儿子的关系太好了，好到他完全都不怕你，你跟他说他也不怎么听。”

更让人震惊的是，球吐了出来:“我妈喜欢逛街，但是逛完就丢在那里不吃，浪费了我爸的钱。我爸每天挣很多钱，一天挣10多万，但她每天都在浪费，最高的是一半。”

她的儿子，根本看不起这个母亲。

它仍然是一个公开播出的节目，甚至更多。

别怪小孩不能理解你的苦心。这是因为，孩子的父亲不尊重母亲，孩子都看在眼里了，也学会了。其次，这个社会并不尊重无薪劳动，认为养育孩子的劳动一钱不值，这个家庭所有的钱都应该是资产方的，妈妈是在花“别人的钱”——哪怕这个“别人”是丈夫。

在势利的社会里，孩子是势利的；孩子怎么能拔掉头发离开地球？他们不喜欢吃苦，只接近经济条件较好的人。

这样的母亲，在这种偏见面前，腰杆怎么能挺得直？

2016年90后母亲白皮书

再说了，王艳算不错了。中国有多少全职主妇，是嫁入豪门，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用做家务，一排保姆司机等着差使，除了带小孩晒太阳之外就是吃喝玩乐做美容的那种？大多数也不过是小中产，还要接送孩子、做家务、打点上下、给全家准备晚餐。正如@可怜大妈微博中所言的：

“那些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老人的，不叫全职主妇，别侮辱全职主妇，你就是不领工资且无社保的24H家政，那你干嘛不去家政公司谋个差事啊？好歹一个月六七千收入、4天休假、8小时工作、还能上社保，你会算账吗？”

“那些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老人的，不叫全职主妇。不要侮辱全职主妇。你是一个没有工资和社会保障的24小时管家。那你为什么不去家政公司找份工作呢？一个月至少六七千，休息四天，工作八小时，还有社保，你会算账吗？”

在西方国家，他们知道全职主妇也是一个有尊严的职业，在外面挣钱的丈夫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但是在中国，没有这样的平等。因此，各种文章煞费苦心地教导说，现代中国女性的首要条件是:经济独立、经济独立、经济独立。中国也是世界上女性就业率最高的国家。

我只能说，在没有制度保障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地赚钱吧，不要把自己耗费在太多的无薪酬劳动之上，替男权社会买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