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扎拉人 博物馆日︱没有大佛的巴米扬 “空洞”的未来

这场破坏就像一场奇观般的演出，视频录像被故意传播到世界各地。这个事件中被摧毁的是巨型灰粉装饰的石头佛像，这些雕像曾在阿富汗的巴米扬山谷中矗立1400年，直到2001年3月宿命的那一周，在炮火和炸药中，它们碎成了一堆瓦砾。

放大的巴米扬大佛:极其醒目，无事可做

被炸毁的175英尺高的雕像曾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像。另一尊较小的佛像高120英尺。两尊佛像都矗立在山谷中，被雕刻在山脉的岩石上。在雕像的岩石核心上，长袍和装饰物由灰泥进行制作，佛像的面孔则可能是用金属和木头制成的。

两尊巴米扬大佛中较高的一尊。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虽然两尊佛像非常宏大，但它们只是巴米扬佛教文物中的一小部分。在佛教兴盛的时代，宽阔的山谷里有一座巨大的佛寺和佛塔，它们曾像佛陀一样引人注目。山坡上也曾有其他几个坐着和卧着的佛像，这些佛像的壁龛上都绘有壁画。岩石中还被人挖出数百个洞穴，为僧侣提供冥想和祈祷的空间。

巴米扬高佛龛里的壁画碎片。照片:沃尔特·斯平克。图片由美国印第安研究所提供

巴米扬大部分的佛教古迹都建于公元6世纪和7世纪，当时巴米扬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在这个世界的十字路口，来自印度、中国、希腊和波斯的影响混杂在艺术中。从8世纪开始，伊斯兰教开始取代该地区的佛教。佛教物品从崇拜中消失，佛塔崩塌，巨大的佛寺也不见了。但除了在12世纪征服者的攻击中失去了面孔，总体来说，两尊佛像保持了相对完整。

2001年3月，当塔利班政权宣布打算炸毁两尊佛像及其所在地区的所有生物时，国际社会恳求塔利班最高领导人毛拉·奥马尔放过巴米扬佛像。虽然联合国拒绝承认塔利班政府，但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亲自向该政权发出呼吁，联合国秘书长会见了塔利班官员，试图避免这场灾难。包括埃及和卡塔尔在内的伊斯兰领导人试图与阿富汗当局谈判，并派出由开罗爱资哈尔大学神学院率领的神职人员代表团前往坎大哈，劝阻奥马尔摧毁巴米扬大佛。代表团来自开罗最负盛名的逊尼派伊斯兰法律研究中心。

然而奥马尔坚持要炸毁佛像。据报道，塔利班花了数周时间从其他省份收集武器和爆炸物，并将它们集中在巴米扬。佛像首先遭到枪支、防空导弹和坦克的攻击。当发现这还不足以摧毁佛像时，塔利班从沙特阿拉伯和巴基斯坦找来了爆破专家。在他们的建议下，工人们带着冲击钻从悬崖上降下来，在雕像上打洞后，在洞里放入定时炸药。来自半岛电视台的一名记者被允许拍摄炸毁佛像的最后阶段。在爆破实施后不久，一支由二十名国际记者组成的队伍被带来观看无一物的壁龛。

灭佛，灭偶像，你要灭什么？

为什么炸毁巴米扬大佛成为一项“不惜一切代价”的行动？为什么面对全球领导人呼吁保障佛像安全的压力，塔利班却仍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劳动力和费用来实施这个困难的行动，并确保在炸毁它们时能向全世界广播？

奥马尔认为炸毁佛像是一种宗教行为。他引用传统伊斯兰教对偶像崇拜的谴责:“这些佛像一直是非伊斯兰教信徒的圣地。”此外，奥马尔还宣称“全能的上帝是唯一的真神，所有虚假的偶像都必须被摧毁”。

贾马尔·埃利亚斯指出，拆除的指令是在每年一度的朝觐、朝圣之前发布的，这个时段是“伊斯兰世界对宗教敏感度最高的时期”。在这个信仰高涨的时刻拆除偶像的象征意义可以取悦各地虔诚的穆斯林。佛像的爆破时间选择在开斋节，这是一个纪念先知亚伯拉罕按照上帝的指令牺牲自己儿子艾萨克的节日。因为反对偶像崇拜和自己的雕像家父亲， 亚伯拉罕在伊斯兰教传统中备受尊敬。佛像拆除后，一些巴基斯坦神职人员祝贺塔利班“重振亚伯拉罕的传统”。第二年，白沙瓦的一家媒体通过印刷和发行日历来庆祝这一事件，该日历包括佛像爆破之前、爆破期间和爆破后的图像。日历的标题是偶像破坏者，这个词具有强烈的宗教历史意义。在某些方面，炸毁巴米扬大佛确实可以被理解为虔诚的伊斯兰行为。

然而，就在两年前的1999年，毛拉奥马尔承诺保护这些佛像。他认为佛像不是偶像崇拜，没有宗教理由攻击。奥马尔说:“政府认为，巴米扬大佛是国际游客在阿富汗的主要潜在收入来源。塔利班宣称，巴米扬不应该被摧毁，而应该受到保护。是什么导致塔利班垮台，以至于以前被认为无关紧要的宗教动机现在被用来为这次袭击辩护？

在芬巴尔·巴里·佛拉德关于巴米扬事件的文章中，他指出巴米扬大佛的炸毁并不是中世纪宗教冲动的回潮。相反，塔利班很清楚他们摧毁的并不是宗教偶像。这些佛像本来就已破损，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宗教崇拜的功能。佛拉德推测塔利班摧毁佛像有其他的原因。塔利班政权在世界上仅得到三个国家的承认，并受到严厉的经济制裁，该政权一直在努力与国际社会建立联系。如他们自愿终止了阿富汗的鸦片种植，希望这能缓解对阿富汗的制裁。然而，塔利班一直拒绝交出当时在阿富汗避难的奥萨马·本·拉登，导致谈判破裂。联合国拒绝承认塔利班政权，并邀请被驱逐的流亡政府代表阿富汗。在联合国对阿富汗实施新的制裁之后，塔利班放弃了与联合国的协商。他们选择了一种戏剧化的行为来表明他们拒绝国际社会对他们的拒绝。

在一篇题为《毛拉·奥马尔和博物馆》的文章中，弗雷德告诉我们，当塔利班宣布打算摧毁这些佛像时，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长菲利普·德·蒙特·贝洛恳求塔利班要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想办法把这些佛像从阿富汗带走。他问:“请让我们把佛像转移到艺术博物馆的背景，在那里它们是文物、艺术品，而不是异教徒的形象。”有人建议，如果佛像的存在冒犯了当前的统治者，可以掩盖它们。面对当时国际社会的呼吁，塔利班拒绝任何妥协，他们的顽固态度表明，他们打算摧毁这些雕像，正是因为它们在阿富汗境外受到重视。

塔利班还利用这个机会嘲笑了国际社会对这些佛像进行价值评估的价值观。事件发生后，毛拉·奥马尔颇为不真诚地表示：“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担心……我们不过是打破了一些石头。”如果塔利班真的把这些视为石头，那么它们就不值得去破坏；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佛像的价值，塔利班才花费巨大的代价摧毁它们。塔利班反驳了世界各地民众对佛像破坏表示的惊讶，他们声称对这个可以花费数百万美元用于拯救艺术品却同时又加强制裁以阻止必要的医疗供应并威胁人类生命的世界表示震惊。据报道，一名塔利班代表说：“当你的孩子将要死在你面前时，你并不会去关心一件艺术品。”

塔利班以宗教义务的名义毁坏佛像，拒绝了偶像可以抹去本来意义，被重新定义为艺术品的概念框架，正如弗洛伊德所说，“这里涉及的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对宗教偶像的崇拜，而是对文化偶像的崇拜”；不是对东方宗教的偶像崇拜，而是对西方艺术的崇拜。

从历史上看，这种艺术崇拜起源于西方的特殊时期，这是后启蒙运动对宗教危机的反应；曾经由宗教提供的精神升华后来转变为由艺术世俗化的提升来提供。而世俗艺术崇拜的圣地正是博物馆。博物馆是物品摆脱其早期宗教功能并成为现代公众纯粹审美对象的场所。随着博物馆在西方以外地区的激增，它们将在重新认识过去的艺术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在主要居民是印度教徒、基督教徒或穆斯林的国家，博物馆淡化了佛教、异教徒或前伊斯兰教时代遗物的宗教意味，使其有可能成为被其他宗教接受的文化遗产。

遗产的博物馆化使其脱离特定的宗教背景，成为全民的遗产。这个博物馆的逻辑终点是“世界遗产”的概念，过去的艺术被视为全人类的遗产。虽然遗产的普遍概念早在18世纪就被阐明，但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联合国的成立而制度化。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签署国受世界遗产法的约束。该公约为值得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地方制定了标准。一旦一个纪念地或遗址被列入清单，国际社会不仅要对其负责，而且有义务对其进行管理。这些遗产地必须得到授权专家的保护，否则将面临失去所有权的风险。

但如果一个主权国家的想法不符合国际社会适度关怀的理念呢？ 国家愿景和其对遗产的规划之间可能出现矛盾，这些矛盾在该公约范围内已经被预料但未得到解决。世界遗产地的保护“……是整个国际社会的责任”，该公约中这样表述“，……同时充分尊重在其领土上的国家主权”。

巴米扬大佛被炸毁后不久，达里奥·甘博尼写道，塔利班摧毁佛像是“对其主权的挑衅性肯定”；通过打破佛像，塔利班“行使了所有者最激进的权利”。然而，塔利班宣布主权不仅在领土和人民中占主导地位，而且在阿富汗的价值观中也占主导地位。尽管毛拉奥马尔明白这些雕像可能对未来的旅游经济有用，但他选择拒绝这种价值体系。因为佛像的遗产地位和潜在的旅游价值取决于拒绝承认塔利班和国际社会之间日益增长的互动，“……将某些物品与某些价值联系起来的行为……吸引了那些拒绝它们或被它们拒绝的人的侵略”。在这种情况下，Gamboni认为“世界遗产作为保护屏障的概念可能会成为攻击目标”。事实上，正是国际社会保护佛像的意图导致了塔利班摧毁佛像的想法。

甘博尼的话是有先见之明的。在随后的几年里，世界遗产纪念地、考古遗址和博物馆中的藏品已经成为那些希望在国际社会制造轰动、表达拒绝态度的团体的目标。就在我写作时，伊斯兰国的武装力量正在剪辑毁坏摩苏尔博物馆以及赫达和尼姆鲁兹遗址的视频。几年前，基地组织在马里的分支摧毁了廷巴克图非凡的砖结构清真寺，并烧毁了一个藏有无价手稿的图书馆。马里伊斯兰组织的发言人安萨尔·戴甚至警告说：“从现在开始，一旦外国人谈及廷巴克图，他们就会攻击任何被称为世界遗产的地方。”“根本没有所谓的世界遗产，”发言人说道，“它不存在，异教徒不能掺和到我们自己的事情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毁灭的那一刻，阿富汗偏远山谷中的两尊佛像成为了“世界遗产”，成千上万以前不知道它们存在的人发现自己感到失落。巴米扬出名了。2001年底塔利班被驱逐后不久，“巴米扬山谷的特色和考古遗迹”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和濒危世界遗产名录。

从那时起，阿富汗、法国、德国、奥地利、日本和美国的遗产保护者和考古学家就一直在巴米扬工作，不断发现，并试图保存和记录遗存。

被炸毁的佛像的图像和信息遍布全球，事件发生后，引发了全球抗议，人们努力保护山谷中的遗迹，这一切都让巴米扬事件看起来像是两个二元对立的斗争。现代与中世纪、文化与野蛮、世俗与狂热的分界线是把佛像视为世界艺术和世界遗产的一部分。然而，塔利班和国际社会之间的对抗实际上掩盖了第三个至关重要但往往被忽视的群体，即塔利班行动的主要受众。这些生活在巴米扬的内部观众，他们是阿富汗人，但不属于塔利班，珍惜佛像，但不是因为“艺术”或“世界遗产”，这让巴米扬大佛的毁灭有了另一层含义。

大佛脚下：哈扎拉人的巴米扬山谷

巴米扬山谷是阿富汗少数民族哈扎拉人居住的地方。哈扎拉字面意思是“成千上万”，以纪念他们的祖先——12世纪成吉思汗横扫该地区时留下的数千名士兵。最近的DNA测试证实哈扎拉人确实是蒙古人的后裔。不仅种族不同，哈扎拉人在文化和宗教上也与大多数阿富汗人大不相同。他们说波斯语哈扎拉吉语，信奉什叶派伊斯兰教，被正统的逊尼派塔利班视为异端。作为一个宗教、种族和语言少数群体，哈扎拉人在阿富汗近代史上遭受歧视，特别是在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统治期间。

巴米扬山谷的哈扎拉农民。阿富汗脸系列。图片由史蒂夫·麦克拉伦提供

哈扎拉人在巴米扬山谷生活了几个世纪，取代了早期的佛教居民，最终遗忘了佛像的原始意义。他们将巴米扬大佛作为自己遗产的一部分，并赋予它们新的含义。在山谷中发展起来的哈扎拉民间传说中，这些佛像与一位出身低微、名叫萨尔萨尔的英雄的爱情故事有关。他爱上了一位名为沙赫玛玛的公主。当沙赫玛玛的父亲，即巴米扬的统治者知道他们的感情时，他为萨尔萨尔设置了两个挑战：让巴米扬山谷免受频繁的洪灾，击败困扰大地的龙。哈扎拉人认为附近的班达米尔湖上的大坝就是萨尔萨尔为了应对国王的第一个挑战而建造的。附近一个名为达亚阿甲儿，又名为龙岩的岩石就是萨尔萨尔杀死的龙留下的石化残骸。

龙岩靠近巴米扬。图片由亚当·沃伦·莱文森提供

巴米扬附近的班达米尔湖，照片由亚当·沃伦·莱文森提供

得胜归来的萨尔萨尔要迎娶他的新娘。为了准备他们的婚礼，新娘和新郎住到了山上凿出来的两个石窟里。新郎的石窟挂着绿色的门帘，新娘的是红色。但是当婚礼之日来到，门帘被掀开时，萨尔萨尔已经死了，龙身上的毒由他的伤口进入，并在一夜之间杀死了他，萨尔萨尔僵硬的身体融入了山腰。看到他死了，沙赫玛玛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也死了。根据哈扎拉的传说，两尊佛像中较大的一个实际上是英雄萨尔萨尔的石化身体；小的那个是他的新娘沙赫玛玛。两人固化在山体上，陷入了永恒的分离。

这个故事编织了两尊具有环境元素的佛像——龙岩和湖上的大坝，使它们成为巴米扬景观的一部分。在这个故事中，佛像不是人类创造的，它们是巴米扬山谷自然遗产的一部分。岩石、水和佛像都充满了哈扎拉的含义。

也有一些哈扎拉人并不认为这些雕像是萨尔萨尔和沙赫玛玛的石化遗骸，他们认为是自己的祖先制作了这些雕像。当12世纪的入侵者破坏了雕像并摧毁了它们的面孔时，他们相信这是因为雕像的脸是哈扎拉人的面孔。几个世纪以来，哈扎拉人一直认为这些雕像与哈扎拉人共同承担着被征服的苦难， 并保佑着他们。在俄罗斯占领期间，哈扎拉军阀阿卜杜勒·阿里·马扎里甚至派士兵保护佛像。在马扎里于1995年被邀请他参加和平谈判的塔利班杀害后，哈扎拉战士抵抗塔利班，并将他们赶出了巴米扬。

塔利班控制巴米扬山谷后不久，佛像被摧毁。这种破坏旨在破坏哈扎拉人的文化象征，破坏巴米扬未来经济发展的潜在资源，让哈扎拉人恐惧。然而，摧毁佛像只是塔利班在巴米扬所作所为的一个方面，电视屏幕上播放的爆炸事件是为了吸引公众注意力的公关活动。其阴影下的另一个方面是对阿富汗少数民族的内部仇恨。占领山谷后，塔利班立即开始屠杀哈扎拉人，以惩罚他们的长期抵抗，巴米扬周围的村庄被完全扫除。

随着哈扎拉人尝试在阿富汗的后塔利班时代重新发展，这些已经消失的雕像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也许可以从雕像被回忆的方式来看。为支持哈扎拉而组建的非政府组织以沙赫玛玛和萨尔萨尔命名。2014年，当哈扎拉社区想要建造一座雕像以纪念他们的被杀领导人阿卜杜勒·阿里·马扎里时，他们把地点选在了佛像前，或许我们应该说是萨尔萨尔和沙赫玛玛曾经站立过的地方。这可以很容易看出纪念马扎里的雕像和悬崖上空龛之间的同源性。

在佛像被毁后的几年里，哈扎拉的艺术家、作家、诗人和电影制作人沉迷于佛像的毁坏，心烦意乱。与此同时，他们批评塔利班，并希望这尊佛像将来能回到空的位置。其中，Zalme Babakoshi的超现实主义短篇小说《偶像尘埃》值得关注，该小说最初是用达里语写成的。在这个故事中，摧毁佛像的塔利班在雕像上布满了灰尘。他们开玩笑说，他们看起来像他们摧毁的佛像，但当他们在河里洗澡时，他们发现灰尘洗不掉。很快这些人变得僵硬，最后，他们变成了雕像。其他塔利班急于摧毁他们，但他们也蒙上了灰尘，开始石化。这些雕像堆在地上，每一块鹅卵石都变成了佛像，甚至云也开始看起来像佛像。

如果巴巴科希将佛像想象成一种通过接触感染的病毒，那么出生于巴米扬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哈菲兹·帕克扎德提出了一个更简单的建议。他希望画一个巨大的佛像以填补空龛。尽管全尺寸的绘画没有被真正实施，但他的大型画作现在正悬挂在吉美博物馆，作为对过去的回忆。用哈扎拉吉语制作的第一部动画电影《山羊》想象了在巴米扬大佛被摧毁前发生的事件。它描绘了一个关于狼和山羊家族的哈扎拉寓言，展现了生活在巴米扬山谷中的动物。电影中的佛像完好无损，甚至它们的脸也没有被破坏。哈扎拉艺术家中最突出的是哈迪姆·阿里，一位来自巴基斯坦的哈扎拉艺术家，其精致的微缩画和编织地毯主题总是痴迷于巴米扬的空龛。在一个有恶魔居住的图像中，空龛赫然耸立在散落在山谷中的佛像碎片中；有些图像中，被击倒的佛像像是安然入睡一般；另一些图像中，空龛被重新安置了佛像或被绷带缠绕；还有一些图像中，空龛和克尔白融合为一体。

电影《山羊》海报，这是一部用哈扎拉吉语讲述巴米扬山谷的动画电影

哈蒂姆·阿里，《闹鬼的莲花》，2013年。用水粉、墨水和金箔在气衬纸上画，70厘米x54厘米。图片由布里斯班的艺术家和米拉尼画廊提供

作家、诗人和电影制作人只是提供了佛像的“回归”的隐喻，居住在巴米扬的哈扎拉人则表达了重建实际雕像的愿望。他们希望消除塔利班对其遗产的损毁，治愈创伤，展望未来旅游业可以带来更美好的日子。然而，雕像的未来仍然不确定。今天，在两座佛像的脚下，考古学家们搭起的棚子中存放着收集来的佛像碎片，但是大部分碎片已经找不到了。据估计，有可能将较小的那尊佛像的一半拼凑起来，但较大的那尊佛像的所有重要部分都不可能重建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世界文化遗产基金会等国际专业机构建议不要进行任何重建。由于原始雕像只剩余了很小一部分，任何的建造行为都不会是修复而是新建，这将导致该遗址“失去原真性”。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巴米扬可能面临失去其“世界文化遗产地”称号的风险。专家们只赞成保留剩下的东西，稳定住空龛摇摇欲坠的壁面。

巴米扬佛像碎片。照片由亚当·沃伦·莱文森提供

2008年，在巴米扬搭建了脚手架，以稳定较大佛像的空壁龛。图片由来自阿富汗喀布尔的特雷西·亨特拍摄，来自维基共享空间

如果说佛像被塔利班以“行使最激进主权的权利”所摧毁，那么今天国际社会的专家们似乎正在通过制定“全球”和“专业”监管标准来实行超级所有权。评估历史遗迹，并以严格的物质条件界定原真性，世界文化遗产官方成了“文化全球化的新正统”，这将再次把巴米扬的未来从哈扎拉人手中夺走。塔利班摧毁了佛像，留下空洞。菲利普·德·蒙特贝罗希望让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救出佛像并将它们带到纽约，留下空洞。现在，遗产专家和保护者不鼓励重建佛像，同样只留下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