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销书作家 专访作家杨葵:理解今天的畅销书 要回到其诞生之初
《富爸爸,穷爸爸》,2000年诞生的三本畅销书之一。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是2000年诞生的三大畅销书之一。
畅销书画风的转变,不仅仅是读者口味和审美选择的问题,更与20世纪90年代以来出版业的市场化和媒介的变革息息相关。
作家杨逵是世纪之交中国畅销书变迁的参与者和见证者。1989年在作家出版社工作,2004年参与创办私人图书出版公司。他对国有和私营出版机构都有直接的经验和观察。在中国出版界,杨逵是有名的“眼毒”。他在哈佛女孩刘亦婷等热门市场策划书籍,几乎从不在他经手的书籍中亏钱。杨奎指出,我们对畅销书的理解,要追溯到畅销书诞生的初期,要在不同历史阶段的经历中澄清一些误解。
20多年前的畅销书往往不是刻意创作的?
新京报:上世纪90年代末,有多少书可以称得上“畅销书”?
杨奎:四五十万到两百万左右。当时有一种说法,大约10万册被称为“小畅销书”,30多万册被认为是“中等畅销书”,60多万册被称为“大畅销书”,100万册被称为“超级畅销书”。
新京报:现在卖5万元是畅销书,全价对折。
杨奎:无与伦比。在20世纪80年代初,任何一本书都可以印刷成千上万册。当时出版量小,年出版量不会超过10万;如今,每年有六七十万本新书。品种多了,单个品种的销量就会变薄。另外,其实畅销书的销量还是很大的,甚至超过了原著,但是普通书的销量却大幅度下降。
新京报:世纪之交,你是如何观察民营出版机构的畅销书运营萌芽的?
杨奎:我在2000年拍了一本畅销书《哈佛女孩刘亦婷》,同期的畅销书有《富爸爸,穷爸爸》和《哈利波特》。当时新华书店总公司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说2000年的三本畅销书体现了三种风格:哈利波特全社会推广,富爸爸、穷爸爸资本力量推广,哈佛女孩刘亦婷独编推广。
当然,这并不准确。“哈佛女孩刘亦婷”也是全社会推广的,我们在营销策划上运用了一些匠心。我觉得这是90年代后期的特点。民营机构开始有大量资本经营畅销书,甚至旧社会,人民文学出版社,都倾力打造畅销书。当市场积累到那个时候,畅销书的形式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原著畅销书基本都是自然发生的,也有一些公认的畅销书作者,比如贾平凹、余。因为作者名气大,自然能卖得好,闭着眼睛也能发行50万册。所有出版社抢稿,就像摘水果一样。但如果能炒出一本不起眼的书就不一样了,这体现了营销上的策划实力。
新京报:以前的“天生人气”作家和现在自带粉丝和流量的畅销作家有什么区别?
杨奎:现在网络名人作家、流量作家出书,一开始就要创造人的设计,这已经是在做设计,不是自然发生的。过去说是“自然发生”,是因为当时作者出于某种创作理想而写,如果有人设置,所有的“设置”都是文学特征、文学史地位等等。
在我的印象中,真正的畅销书这个概念是90年代中期才开始的,它的诞生与媒体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当时大多数人都没有手机,互联网直到1996年才普及。那一年,制作畅销书的主要方式是通过在报纸和杂志上持续曝光,包括对话、书评、新闻和活动。当时社会上的读书活动没有今天丰富,周末北京只有两三个活动。现在北京每个周末大约有几十个活动。
畅销书质量下降,经典越来越难出?
新京报:观察新世纪以来的畅销书,很多都在主题上呼应了社会焦虑,比如心理自助书的兴起,这与市场经济下阅读的痛点是一致的。这种回应社会需求的畅销书话题是新现象吗?
杨奎:这个角度很有意思,因为90年代的畅销书里没有“焦虑”这种东西。当时人们的心态是阳光的、健康的、蓬勃的,他们的阅读口味大多是文艺,或者延伸到文化。你提到的心理学和管理学的畅销书基本上是2000年以后才开始出现的。
新京报:这几年流行说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书越来越低,畅销书排行榜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全民的素质和需求。比如以前的畅销书可能来自莫言、王安忆等著名艺术家,而今天的畅销书则来自大冰、张嘉佳等被认为更有“水分”的作家。包括美国研究人员通过数据分析指出,《纽约书评》等媒体的畅销书越来越简单,质量也不如从前。
杨奎:我不太同意。这种说法预设了你喜欢的类型,比如文艺好,外国小说特别好,商业管理不好。其实每个年代都有很低的书。其实应该说,每个时代的畅销书都有自己的时代特征。比如世纪之交,季羡林的《中国蔗糖史》成为畅销书,那么专业的书也能卖得好,这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我这个年纪的人经常怀念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美好,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他们只是怀旧而已。当年的畅销书中也有很多内容空有漏洞的书,很多书莫名其妙就走红了。现在的畅销书里也有非常好的书。
上世纪90年代,不认识几个字的人听说卖书生意好做,就转行做书。卖书和卖鞋一样。员工的水平简直骇人听闻。这样,书商赚了很多钱。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第二频道”,也就是私人频道开了一个“遵义会议”叫他们;此外,一些硕士、博士开始出来做书,一些出版社的编辑辞职下海做书,结束了这种趋势。书商过去比现在更爱吹牛。
年轻作者更难卖吗?
新京报:近几年的畅销榜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很多“经典”小说成为长期称霸榜单的畅销书。新书上榜率比以前低很多,新作者很难卖得好。
杨奎:经典书籍逐渐成为大众购买的象征,相当于想去购物的时候去地标性商场。如果你想读小说,你必须读里程碑式的小说和畅销书籍。
但我觉得榜单上的一些年轻人的书也卖得不错。最近东北的作家我都没怎么看,比如写冬泳的、双、班宇,但是各方面的反响都不错。很难想象一个作者的第一部文学作品能得到如此好的反响。当然,这是普遍现象,也不乏个别现象。比如有韩寒这样的人,横空出世空拿着《三重门》的副本——一个之前没有消息的人,突然成了超级畅销书作者,甚至形成了一个社会事件。
新京报:很多人认为《冬泳》出圈是因为当红流量明星不小心推荐了这本书。包括余华在内的作家之所以畅销,是因为努力塑造文艺“人民设计”的流量明星不断推荐他们。但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余华的《活着》是畅销书,而不是其他“当代经典”。
杨奎:我也很困惑。如果说畅销书里有一个不变的规律,那就是符合社会人的心理,但仍然只是一个高概率事件。如果看案例,你觉得余华的小说什么心理适合当下?我不这么认为。不得不承认,畅销书有很多偶然性,这也是它所谓“魅力”所在。努力创作一本畅销书可能不会成功。以前大家都很注重小说和电影的改编,认为电影电视剧可以带动书籍的销量,但事后不一定证明。对畅销书也有一些误解。比如在A联赛最火热的时候,很多人成立了制作足球相关的书籍,但是都被折叠了,没有一本是“畅销书”。看足球的和看书的不是一类人。
新京报:有年轻编辑认为现在引进年轻原创作家比以前更难了。公众更愿意信任经典作家,而不是认识和接受新作家。
杨奎:那是在年轻编辑经历之前。他们看到的都是成功的案例。大家都觉得推出韩寒、景M国、张悦然等年轻作者有多容易。其实他们不知道背后有多难,有多少是不成功的,有多少是偶然性的。推新作者显然比现在更难。为什么呢?因为那个时代其实是老年,讲究按辈分论资排辈,年轻人根本不说话;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叛逆的时代,没人跟你谈老年人的权威。
如今,年轻的编辑觉得很难,因为媒体已经完全改变了,现在是自媒体或网络媒体的世界。媒体信息量太大,很难找到一家打电话、有权威的媒体,有效地将阅读量转化为购买量。此外,需要关注的书籍种类太多,出版物太多。
新京报:畅销书的读者群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十几二十年前文艺类书籍非常流行,那是因为当时的学者中精英群体比较多。那么,今天的读者扩大了,这就是整本畅销书的光谱发生变化的原因吗?
杨奎:就我个人而言,在移动互联网完全大规模兴起之前,在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和朋友圈阅读普及之前,读书的人确实在增加。现在很难说。买书的绝对人数增加了——即使我不读书,我也会买两本书,但说到每个人的阅读时间,我觉得是急剧下降,阅读密度下降了。现在娱乐的东西太多,选择余地大,留给看书的时间也满了。
撰文/新京报记者董慕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