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文 翻译家葛浩文:20世纪中国文学的情人
本文转自:翻译研究通讯
导语:也许一个世纪后,葛浩文的形象会越来越立体清晰。作为中国文学最忠实可靠的使者,他的名字将与巴金、老舍、萧红、李昂、莫言等人永远流芳百世。
在德国汉学家顾彬的课堂上,我不止一次听到他表达过类似的观点: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让我非常惊讶,这不得不归功于他对葛浩文的翻译。对我来说,葛先生的翻译是一个创造性的汇编。他美化了莫言的故事和文字,莫言在英语世界是一个全新的形象。顾彬是一个直言不讳的批评家。在他的心目中,莫言创造的世界有些弱小,达不到诺贝尔奖所要求的力量。但毫无疑问,葛浩文是顶级翻译家。有时,他甚至会填补他小说中的不完美之处。
我特意找出莫言中篇小说《改变》的两个英文版本,并进行对比。相比之下,葛的翻译更能把握原文的意趣和结构美。它在选词上可能不会单独表达心意,但对句型的使用和并列相当敏感,用句子的方式思考真的更好。葛浩文的遣词造句选择轻松,剪裁得当,简约而肥,交错。需要精简,不要费心说话,要平直准确,多余的枝叶修剪干净平整;要布局细节,不遗余力的写写画画,在英语语境中逐渐自由呼吸。它忠实地诠释了原文本中借时间的双重属性挤出的碎片化和荒诞性。当叙述者本人被“地痞流氓”与“正义无产者”之间的紧张关系所困,突然感受到身份的焦虑时,译作并没有陷入迷茫和恐慌,反而呈现出地道英语的风格。如果说一般的译者从事的是机械系统的“翻译”,那么葛浩文则是在寻求以跨越式的“翻译”为生。
夏志清曾称赞葛浩文是“公认的现当代文学首席翻译家”,这也是普通读者对葛浩文的第一印象。事实上,葛浩文首先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研究者。1972年和1973年,当得知葛浩文正在写一篇以萧红为研究对象的博士论文时,夏志清停止了研究工作,将注意力转向了端木蕻良。他原本希望用一部重量级的专著来弥补《中国现代小说史》的遗憾。显然,葛浩文的潜力和才华让夏志清觉得有必要为这位后起之秀提供一个舞台。
参考韦勒克和沃伦的理论,文学研究者可以分为两类:“外部研究者”和“内部研究者”。我最喜欢的学者就属于这两种研究范式。研究史料的大多是痴心人,在那一堆旧文件中打滚,用词古旧,因为对人事非常熟悉,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被牵连成零碎。文学史上波澜壮阔的山川秀美,看着就难免百无聊赖。在他们的作品中,人又活了,有狂野的山野水域,也有小说家中的叛逆者,有诗人中的革命者,历史画面又活了。在当代学者中,陈子善、谢勇、志安、王彬彬等人都走上了这条“知识分子”写作之路。他们的文字清晰可读,仿佛历史是一件平常的事,却又有一股真情涌动。另一位知识分子继承了夏志清“致力于评价和发现美的作品”的批判眼光,从事吃力不讨好的鉴赏工作。也许,在这个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时代,用“鉴定”这个词更合适。这是批评最初的使命,但在当下程式化的知识生产车间,并不被邀请,因为敏锐的头脑和燃烧的道德关怀是无法复制的,语感对于那些终日为论文注脚发愁的教授来说,是一种奢望。认文的基本能力,也就是判断一部小说的好坏,或者一首诗的好坏,是建立在成百上千部作品的积累之上的,这对于学院派来说是一场噩梦。我们文学系不再回答,或者没有能力回答什么是伟大的小说,为什么会成为伟大的小说。难怪我信任的几位作者要么生活在海外,要么摆脱了论文的干扰,要么清闲自得,没有人被文字压迫。我想把他们的名字分享给读者:李欧梵、宋、、、耿德华。
葛浩文痴迷于翻译,但研究了40年,保存下来的文章不在少数。几经检索,他编纂了这本《中国文学论》。看题目,简洁明了,没有错。文章多为外部研究,侧重史实和语境还原。比如《萧军自传及其他》不仅将萧军自述的英文版翻译回中文,还详细介绍了当时萧军研究的各种材料,可谓嘉惠林雪;《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向》总结了北美汉学十年来中国新文学研究取得的可喜成绩,从中可知今天的汉学来之不易;《鲁迅及其遗产:美国鲁迅百年研讨会简介》展示了1981年在伯克利举行的鲁迅研讨会的一些剪影。虽然是报告语气,但细节丰富,人物都在页面上。它既是中外知识生活的有趣比较,也是国内文学研究在解冻初期艰难步伐的再现。这些全面而简短的文字写得早,受时间性的限制。今天,它们感觉已经过时,但作为文化材料,它们只是罕见的历史剪影和个人瞬间。
我遗憾的是,葛浩文的专著少之又少,本书只收录了他对萧红、李昂、莫言、白洋的评论等几部专著。正是在这些短小精悍的话语中,葛浩文表现出了一个犀利批评家的嗅觉和洞察力。尤其值得称道的是黄春明的乡土小说。我们不必熟悉黄春明的写作,但可以从葛浩文的写作中进入一个黑暗的世界。他成功地将黄小说中酝酿的悲愁移植到自己的文字中。当批评打动了原著的情感,就足以模拟真实的感动。即使是一个对黄春明一无所知的读者,读到这些模糊不清、听天由命的文字,也会忍不住感动。“这里展示的是被贫穷和无助耗尽的原始反应。他们的情绪最终会平静下来,但这些人的生活却很难改善,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但米不是一个关于性的故事,也不是作者展示黄色段子的窗口,而是关于贫穷和事实上无法改变的命运。”"它研究普通人面临的看似微不足道但令人兴奋的困境. "。批评的终点是阅读的起点。离开批评家的作品,转而在帕纳萨斯山上寻找作家,是对前者最大的尊重。葛浩文配得上这样的荣耀。
严肃的学者必须重视基本功的训练。尤其是那些冒充“学术警察”的批评家,往往以是否精通汉语来检验海外汉学家的素质。例如,汪荣祖先生曾间接提到北美汉学先驱费正清,他不擅长中文,甚至批评他的学生耶鲁学者史景迁。“上面提到的翻译错误,都是我看的时候摘抄整理的,不是系统性的勘误。像这样的错误不可能是偶然的疏忽,而是因为缺乏阅读古文的技巧;过去西方汉学家对文字训练很讲究,现在明显不如了。”那么,葛浩文的中文能力是否足以支撑他的研究和翻译?恰好这本书的很多文字不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而是从他为港台报纸写的各种时事通讯中选出来的。经过检讨,我认为我们可以消除这种疑虑。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受到萧红、萧军、端木蕻良这些仰慕他的人的影响,葛浩文的中国小品表现出一种北方的豁达,他的语气感受不到国外的痕迹。他对汉语句型的掌握不禁令人称赞。试试这个结论,“但丁的愤怒转瞬即逝。或许他知道,在这样一个人类堕落无孔不入的环境下,吃人总比被人吃好。他最终没有射杀食人族,而是加入了他们。或许莫言是在暗示,我们必然会步丁虎克的后尘。”熟练地摆弄成语,对于汉语概率表达的精准运用,一副冷若冰霜的先知姿态,葛浩文的汉语写作,确实如刘所说,“他的白话虽然还没有达到坑人和横行的程度,但确实达到了自由意志的境界。在‘洋人’同行中,有很多人的中文素养很高,但只有老哥能用中文手稿赚烟酒钱。”
个人生活的完整风格总是被他杰出成就的光芒所掩盖,就像我们谈论《尤利西斯》的作者乔伊斯,却很少提及这位忧郁的爱尔兰诗人。或许一个世纪后,葛浩文的形象会越来越立体清晰。作为中国文学最忠实可靠的使者,他的名字将与巴金、老舍、萧红、李昂、莫言等人永远流芳百世。但我们不应该忘记作为评论家的葛浩文。26岁时,他开始迷恋上了汉语。从那以后,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士兵似乎从混乱的生活中醒来。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们可以分享他的困惑,他的沉思,以及两种复杂文明赋予他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