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鸿 “女性形象第一次变成非说教性的美的偶像”
唐·张悬《尤果春图夫人》为宋代辽宁省博物馆藏
“女性形象已经从伦理叙事中解放出来”
南方周末:在唐墓的壁画中,经常会出现女人扮成男人的形象。这个形象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不需要男性参与空的女性诞生?它和外部公空有什么区别?
吴红:没错。很多人看了唐墓壁画说:女人中不是有很多男人吗?其实专家们都知道,这些看起来像男人的图像并不是真正的男人。当然,唐墓中的女性空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异性。比如有一些太监——你看他们的脸就知道,还有一些孩子,但他们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男性。还有一个女人打扮成男人的形象。你看她的脸和身材还是女的,但是她穿的是男装。也有传世名画,如《尤果春图夫人》,画中一群贵族妇女在春天骑马游泳,中间还有女官员扮成男人。当时,一些女性法院官员穿着男装,她们也属于女用空房间,这使得这个空房间更加丰富。不仅有女人,还有像男人一样的女人。“男空房”除了女空房很难定义,因为中国古代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男空房,是一个普世的社会。唐墓壁画中的男女分离,往往反映出礼仪空与内居空的对立。墓门描绘的大型礼仪场景,不能说是男/女空之间,但其主题是特殊的礼仪或社会阶层。整个社会其实都在男人的控制之下。英语中有一个词叫“default”。我不知道怎么翻译。指一般预设状态。男性社会可以说就是这种状态。绘画中的女性空是一种特殊的艺术表现对象。男性社会作为一种预设状态,并不是这样表达的。虽然有些画中只有男性,比如历代帝王画,但古人从来没有把他们归类为“官宦男画”,也就是说没有叫男画的艺术门类。从创作者和创作背景来看,中国古代绘画传统大多可以说是男性绘画。
南方周末:女性空房间有哪些独特的视觉语言?
吴红:唐代有一种特殊的语言,那就是女性独立空。在其他朝代,女性的空和男性的空往往在一幅画或一个瞬间同时存在和互动,表现出基于两性存在的对话。例如,男性总是在外面,女性在里面的女性形象,是一个介于空之间的结构。《洛神赋图》则不同。女性空在这些不同的作品中得到各种特殊的定义。随着女性定义的不断变化,宋代和明清时期女性空的表达也有所不同。
南方周末:没有男性参与的女性对于中国视觉文化意味着什么空?
吴红: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有一个独立的女人空,不仅是坟墓,还有卷轴画。我们可以用墓葬来反思唐代的绘画,比如张轩和周舫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当时有一个很强的以女性为题材的艺术门类,在唐代备受推崇。这种女性题材的绘画在宋代以后被退化了,因为男性文人的山水画和文人画逐渐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女画或女性题材的绘画被置于更低甚至很低的位置。唐朝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当时的女性题材很棒。女性形象从礼教叙事中解放出来,成为从宫廷到大众、中亚到日本的普遍现象,是中国艺术和视觉文化中的一件大事。然而,绘画中女性之间的独立空也为未来的边缘化埋下了伏笔。
宋代仕女画退化,这是中国美术史或中国文化史写作中没有充分认识到的现象。唐代仕女画至今仍被视为一种主流艺术现象。当你阅读张彦远和朱的画作时,你会发现它们与墓葬所反映的情况非常接近。两者都记载了从初唐到盛唐,女画发展为大型绘画,墓葬壁画也是如此。张轩和周舫出现的年代也反映了这一发展。从8世纪到他们生活的9世纪初,女性形象成为一种备受重视、影响巨大的艺术现象。连周舫的作品都被评价为神作,成为吴道子之后的画家。宋朝以后,完全不可能了。
公元706年,李习安王子墓后室的壁画
“来自全社会的想象”
南方周末:虽然大多数女性都有侧脸和四分之一的脸,但我们在唐墓壁画中也看到很多女性的脸正对着画外。你认为这种观点可以解释什么?
吴红:这是因为这些图像不再讲述故事了。叙事画描绘的是人物之间的互动,所以人物要么是侧面的,要么是四分之三面的,不可能是完全朝外的。女性的正面形象表明她们成为了偶像。“偶像”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的互动对象是观者,他们不与画中的其他人互动,他们是在与观者互动,所以应该面向外。我们现在在看时尚杂志,里面的人物总是在和外面的观众互动。她可能会眯眼或者故意不理你,但目的是为了引导观众直接互动。这是世界时尚艺术的一个关键相似之处:时尚不是叙事,非常接近唐朝的情况。
南方周末:这些非叙事的女性形象脱离了历史或神话话语,不再具有政治或隐喻功能。非叙事性对唐代壁画中女性形象的表现有什么影响?
吴红:从唐代墓葬和现存的一些与女性有关的绘画中,我们可以看出跳出这种叙事风格至少有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是对人物的心理状态更加敏感细腻。一些画得好的画,比如《曌秦思明图》,几个女人坐着调琴,听的是正式演奏前调琴的心理状态,这在以前的中国画中是找不到的。在艺术或文化中,发现这种特别与女性相关的敏感的内心世界是很重要的。还有一个是空的概念,我经常用到。女性被赋予了自己的空,一些绘画开始表现出这种独立空,包括我在《中国画中的女性空一书中讨论了很久的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我们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绘画,它已经成为一种独立的女性空。
墓画中有一些非常生动独立的女性形象,有些像是一阵风,她举手掩脸。有些可能是一只蝴蝶、一只蜜蜂或一只鸟飞过并引起她的注意。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原来大叙事并没有太关注这些非常敏感的瞬间,但这些情节往往发生在人们的现实生活中。我认为艺术需要非常敏感,而不仅仅是一些政治内容或者意识形态教条。世界名画往往表现出这种敏感和敏感。
南方周末:你在阐述唐代美画时指出,我们很容易将唐代美画中隐含的“偷窥”心理主体定义为男性,但实际上,内宅、美女形象的假想观看者、使用者甚至创作者也包括女性本身。女性的视角有什么不同?
吴红:那个时候,女人肯定会有自己的看法。有些女人相当独立,有些会写字,有些带着自己的文字进入宫廷,有些有政治头脑。因此,理论上,他们必须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们没有具体的证据,没有关于他们艺术观点的记载,包括武则天,我们也不知道她对这些画像的具体看法。
南方周末:从现代视角看唐墓中的女性空,这些空是否是当时女性主体性的一种表现?
吴红:我不认为我们可以简单地认为独立女性形象一定代表了女性的主体性,但我们不能说她们完全代表了男性的利益。这些图像反映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利益。男墓和女墓都有这种“内屋”女空房。比如8世纪初的三座著名墓葬,张淮王子墓、义德王子墓和永泰公主墓,女性空室和仪式空室的基本构成比较接近。当然,每个墓都有自己的特点。说这个形象是女性的主体性还是男性的主体性有点太简单了,我们可能要做一些细致的研究,但是具体的材料并没有很多可以让我们做这个细致的研究。比如永泰公主墓就是公主墓,所以有人可能会把她的性别和墓中的壁画联系起来。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不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而是别人替她做的。很难一下子把“主观性”运用到她身上。像武则天这样的人当然很厉害,但是我们没有太多的证据证明她对女性艺术表达的影响。有人认为武则天花了大价钱修缮龙门奉先寺。佛陀有点女性化,包括她的脸和衣服褶皱,非常敏感和细致,反映出女性化的趋势。当然,这很有意思,但是这种风格是怎么形成的,究竟是她的想法还是别人的想法,以及时代的影响——我们缺乏一些直接的证据来谈论这些问题。杨贵妃是一个传奇人物,很难通过一些具体的例子来讲述她的主体性。主体性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只有具体的人才能谈主体性。说它影响女性的主体性太宽泛了。
南方周末:你在书中提到,这种女性形象创作的想象力来自整个社会。这种想象有性别视角吗?
吴红:肯定会有,但不能归因于男性视角。虽然中国古代社会是父系社会——男性占主导地位,但女性也扮演了很多角色。唐朝有很多著名的女性,不仅仅是武则天,还有很多有才华有能力的人。把女性完全看成被动的,对塑造社会美或者表达自己的想象都没有任何作用,我猜也是有失偏颇的。而且,当时的女性也用这些形象。有些公主墓——不仅是永泰公主,还有燕妃、武惠妃等人——都有很多女性形象,其中有些女性形象特别漂亮,人们经常引用的一些女性形象就来自这些女性墓葬。虽然我们不知道当时的女性是如何影响和看待这些形象的,但不能说它们只是反映了男性对女性的想象,完全表达了男性的审美。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些非政治性的影像来源于整个社会的想象,成为一种主流的、大众化的艺术现象。在唐代,尤其是盛唐时期,这种女性形象不仅在北京非常国际化的长安和洛阳非常流行,从中亚到日本也是如此。与今天相比,这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时尚女性形象。这可能是中国艺术第一次达到这种水平。在此之前,当然有很多女性形象,但从未达到如此国际化和大众化,她们离开了原有的道德标准或政治说教,第一次成为了非说教式的美女偶像。
“妇女历史谚语”部分
南方周末记者张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