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世界大战 大正时代与日本陆军：简评《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日本陆军》

日本近代军史一直是学术界十分关注的话题。除了藤原章、江口敬一、秦玉燕等知名前辈外，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前后的Ku·瓦侯、川田稔、胡布、北冈新一等学者的研究成果也很突出。

这些1950年代群学者比较经典的着作包括：纐缬厚1981年的《総力戦体制研究――日本陆军の国家総动员构想》、2005年的《近代日本政军関系の研究》及2009年的《田中义一——総力戦国家の先导者》，川田稔2011年的《昭和陆军の轨迹——永田鉄山の构想とその分岐》——永田铁山的构想及其支脉》，2020年同社修订并去掉副标题再版）和2014-2015年的《昭和陆军全史》，户部良一1998年的《日本の近代 逆説の军队》，以及北冈伸一1978年的《日本陆军と大陆政策――1906-1918年》等。

值得注意的是，在mainland China引进的作品中，引进时间比日本原出版时间要长，尤其是《户部梁毅》的翻译时间，在日本出版后，已经在mainland China出版了十八年。本文主要介绍的黑泽明所著的《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日军》是今年的新书，但其日文原著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本世纪初出版的。对出版时间较早的理解，有助于我们正确认识作者使用参考资料的年代。

本书作者黑泽文贵也属于我前文所说的1950年代前后学者群体中的一员。这本《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日本陆军》是作者的研究论文集。此书正文主要分为三个大部分：第一部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冲击与日本陆军》是全书的重点部分，其中着重探讨了日本陆军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大正民主”的应对，这一部分提出了全书的基本论点，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所谓“第二次开国”及“大正民主”这两个因素对日本陆军产生冲击并使其发生了更加灵活化的转变；第二部分《“通往满洲事变的道路”》重点论述了所谓“1925年体制”的建立过程；第三部分《“通往太平洋战争的道路”》重点论述了“1925年体制”的崩溃和“1940年体制”的建立过程。后面两部分主要沿着第一部分所定下的时间和逻辑脉络进行阐述，同时着重提出了“1925年体制”和“1940年体制”这两个概念，借着这两个概念展示了作者对两次大战期间日本陆军总体战体制转变情况的独特认识。

本书使用的参考资料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其他研究者的专著和论文，另一类是第一手史料。

作者所列举的其他研究者的专着主要包括：藤原彰的《军事史》、《日本军事史》，纐缬厚的上述专着《総力戦体制研究——日本陆军の国家総动员构想》，户部良一的上述专着《日本の近代 逆説の军队》，秦郁彦的《军ファシズム运动史――3月事件から2・26後まで》，庆应义塾大学地域研究グループ《変动期における军部と军队》，三宅正树编集代表《昭和史の军部と政治》，以及李炯喆《军部の昭和史》等。

以上理论基本代表了上个世纪日本军史的主要研究成果。在前言的注释中，作者特别强调了清营大学上述著作在军队专史研究上的开拓性和李炯哲在军事通史研究上的独创性。应该说，作者的眼光很专业，很独特。

本书所使用的史料基本可分为三大类：首先是以《偕行社记事》为主的当时陆军内部的议论性文章，其次是《密大日记》《欧受大日记》等陆军省公务日记以及《宇垣一成日记》《上原勇作关系资料》等私人史料，最后就是当时出版的陆军研究着作。上述史料的来源大多都是原陆军省，即现防卫省。

在这三种史料中，《协兴社志》是作者著作最重要的史料来源。协兴会成立于1877年2月15日，当时西南战争刚刚爆发。公司的名字来源于《诗经·秦风·无衣》:“王宇星是老师，训练我的士兵，和我的儿子一起旅行。”大概也包含了鼓舞军心，希望打赢西南战争的寓意。协兴会的成员主要是陆军的普通学校军官。“目的是‘巩固帝国军将校及其同等官员的团结，陶冶他们的友好关系，培养士兵的精神，进行学术研究，同时寻求成员的帮助和士兵及其家属的便利。“随着1889年岳耀辉的被迫解散，协行社成为军队内部唯一的非官方组织。1924年，成立了一个财团。”总统一职必须由身为随军武官的皇室担任，总统由陆军上将担任。“由此可以看出，协兴社其实具有一定的半官方性质。”1888年7月，时任军事监督部参谋长、陆军大学校长儿玉源太郎创立了《行走的社会编年史》。”“发表的文章大致可以分为:政府机构、学校和军队的研究报告、演讲和翻译；政府部门、学校和军队推荐的士兵研究；普通士兵的贡献；文敏等的演讲。“协兴社编年史在日本国会国家图书馆有全文电子版，但只能在本馆或其合作图书馆阅读。

由上可见，作为偕行社事实上的机关刊物，《偕行社记事》上所发表的文章主要为有关军事技战术的专业性论文以及关于日本陆军战略发展大政方针上的个人意见和建议等，而本书所采用的来自《偕行社记事》的史料主要指的就是后者。这些文章的作者大多是当时活跃的中下级军官，其中不乏后来进入日本陆军中枢或者其他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包括：永田铁山、真崎甚三郎、福田雅太郎和栗林忠道等人。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仅仅把军队的民意——以及单一出版物的民意——作为军队的代表性观点，甚至作为军队的总体战略，是武断的，是不充分的。此外，作者还试图以《协兴会年谱》为论据，论证一些关于“大正义、大民主”历史的论点，住房部的梁毅先生也在专为本书撰写的书评中作了中肯的批评。

“大正民主”并不是如作者所说的从“第一次世界大战”这一所谓的“第二次开国”才开始，而是从日俄战争之后就已开始酝酿，而到了大正初期就已经开花结果了等研究着作）。围绕事关陆军利益的所谓“增设两个师团”问题，大正初年的两大政党立宪政友会和立宪国民党就已经联合组织了所谓的“第一次护宪运动”进行反对，此后更是于1913年初成功地将陆军长州藩阀的代表人物之一桂太郎赶下了首相的宝座。这是整个“大正民主”最重要的成果之一。所以，“大正民主”并不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而其实早就在“增设两个师团”问题及陆军藩阀桂太郎内阁的存废问题上就已经对陆军产生了巨大而且深刻的影响。对此，作者在本书中居然只字未提，这是令人大可诧异的。

其次，大正时期兴起的其他社会思潮对军队的影响，在本书中并没有体现出来。例如，著名的北一辉思想及其著名的《日本改革法大纲》至少早在1928年就由西田税发表。可惜作者引用了很多同时期的相关作品，却连这本重要的书都忽略了。需要注意的是，昭和前期著名的“五·一五”和“二二六”军事暴动，是日本正式走上军国主义道路的重要标志，都有“日本改革法案大纲”思想的影子。如果说所谓“两战之间”没有北一辉思想对军队的影响，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然而，作者在本书中很少提到这一点。此外，大正时期的重要社会思潮对军队的影响，如由纪水的“大逆事件”及其无政府主义思想、吉野开创的民本思想、美浓部达吉的“皇帝机关论”等，在本书中基本没有体现。

除了《偕行社记事》，此书的另一大重要史料来源是陆军省的《密大日记》和《欧受大日记》等陆军省公务日记以及《宇垣一成日记》和《上原勇作关系资料》等私人史料。《密大日记》 《欧受大日记》现在已公布于日本国立公文书馆的网站，用户可以免费下载其全文。而《宇垣一成日记》目前仅有みすず书房1968年出版的纸质版，《上原勇作关系资料》目前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通过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的网站获取电子版。

在引用《宇垣一成日记》时，作者基于自己所谓“豫园裁军”的观点选择了相关内容，并将其描述为一个思想相对开放、灵活务实的军人。然而，在大正前期，正是这个宇垣一成的表现与大正后期完全不同。

1913年，代替桂太郎内阁上台的海军军人山本权兵卫颁布了经过修改的《文官任用令》。新的《文官任用令》规定内阁陆海军大臣的任职者资格范围由现役武官扩大到预备役和后备役，缓和了军部对内阁的控制。山本内阁的这项决定很快就引来了军中反对的声音，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宇垣一成大佐所发布的《关于陆海军大臣问题》的匿名信。愤怒的他在匿名信中指出，这样做会导致四个严重后果：1.将会形成对军人来说最为忌讳的党派思想；2.有害军事上的发展；3.破坏服从命令的关系；4.有害神圣的统帅权的作用。其中最关键的是第1和第4点，也就是说破坏军人和军队的独立性，导致政党对军队事务的干涉。宇垣这一顽固的保守论点很快招致了严厉的降职处分，不过不久就又官复原职了。

通过宇垣一成的案例可以看出，士兵作为个体，在大正前期和后期也会有观点上的变化和不一致，这一点笔者在本书中并未提及。这不得不说是本书在史料处理上的又一疏忽。

作者在本书中的一个核心论点是，日本陆军面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大正民主”所带来的冲击，一方面充分进行情报的搜集工作，为此还专门设立了所谓的“临时调查委员”，另一方面对于这些冲击的反应也表现出了很高的灵活性。但是，正如前文所指出的，仅仅基于《偕行社记事》中的论文作为论据进行论证，一方面不能充分展现陆军的真实态度，另一方面更不能充分展现当时的整体历史状况。对此，作者应该也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因此，《偕行社记事》虽不是能够直接论证具体政治过程的史料，但在窥见军队政策决定和政策形成环境，即军队内部的气氛和思想背景等方面是恰好合适的史料。”作者在这里对本书的学术价值进行了比较准确的定位，即：作为两次大战期间日本陆军政策形成史的背景材料，提供相对补充性而非决定性的史料依据。我想，基于上述认识来阅读本书，或许就能取得真正的学术收获了吧。

当然，对于一部散文集，对通史作品的要求不要太高。以上评论主要是从史料收集和应用的角度出发，有点怪怪的。无论如何，黑泽明先生的这本书在日本陆军史研究中是一部具有相当价值和鲜明特色的专著，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和学习。

本文作者着有《大正十五年：东亚视域下的帝制日本》，即将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