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喇子 北京出生地的老故事(十二)——那个还不叫CBD的呼家楼
永远留在我记忆中的那个还不叫CBD的呼家楼
打开百度,进入百科,搜索“呼家楼”。结果是这样显示的:
“呼家楼,位于北京繁华的中央商务区,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周边高端写字楼林立,多条地铁线,路过此地。”
而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那个一直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被叫做CBD的呼家楼。
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一个秋天。一个重7斤7两7钱的大胖小子在朝阳医院降生了,那就是我。后来听父亲说,那天他很兴奋,特意在医院门口要了个出租车,在三姨的陪同下,把我和妈妈一起接回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家——呼家楼新街平房12号内10号。
写到这里,为了严谨特意给父亲挂了个电话,确认一下,那个年代确实有出租车么?父亲很确认的说,没错!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多,那个时候的出租车好像都是一些苏联的小车,而且,没事不在路上跑,都在医院车站这样的地方停着,当然那个时候也不叫打车,好像都说是要个出租车。很感谢父亲,我从生下来就开始享受这么高大上的待遇了。
好,咱们言归正传。呼家楼新街平房这个地址,现在已经没有了。它的大概位置应该就是现在中央电视台北门里,那个小广场上。在我的记忆中,我家是一间方方正正朝南的小平房,面积12平米左右。一字排开七、八间小房子就是七户人家,组成了一排。连续六或八排东西方向排开,就已经快延伸到小庄了。中间有个断开的位置就是当年的北京汽车制造厂的北门,其实,我家门口正对着的那面墙就是北汽厂区的北墙了。随着各家各户的人口增多,依着这个北墙,各家都分别盖了自己的小房。于是乎在正房和小房之间就形成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胡同。我的故事就是每天从这条长二三十米,宽一米多的小胡同开始的。
1
水的回忆
关键词:讲卫生,水
坐标:京广大厦,六排澡堂子
那是一个没有暖气,没上下水,没有垃圾袋的年代,7户人家共用一个水龙头。从小我的记忆中,妈妈经常的指令就是打水倒土和倒尿盆。那时用水很麻烦,水龙头在胡同的中间,而我家在胡同的东头,每天晚上都有个重要的工作就是从水管子那里打两桶水,以备第二天之用,一院子7户人家,吃喝拉撒洗漱洗衣服,全指着这个水管子。到了冬天最后一个用水的人是不能把水管子关严的,要是冻大发了,还可能把水管子冻裂了。住的近的那户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用热水浇水管子。于是乎,水管子到了冬天也和人一样都会穿上厚厚的衣服。我最初的物理知识就是从这里开始获得的。当然,提到讲卫生,这是我媳妇现在有点嫌弃我的地方。可能就是从小懒的这么复杂的用水开始的。说他复杂,想想确实复杂。那时水分两种,热水和冷水,热水是在炉子上的水壶和桌子上的暖壶里,冷水在胡同中间的水管子和家里的红筒里。每天早上,暖壶里的开水是用来喝的,炉子上的热水是要到一部分洗脸盆里的。红桶里的凉水,要分三个部分一部分洗脸,一部分刷牙,一部分倒回水壶继续加热。倒水更麻烦,洗脸刷牙的废水在涮完墩布后,是要倒到院子中央的水池里的,而倒尿盆和烫尿盆的废水是要分两次倒到院外的厕所里的。当然还要出去一趟是要去倒土的。于是乎,小时候的我,在讲卫生和复杂的用水两个方面发生冲突时,被放弃的往往是前者。
还有一个对我来说记忆犹新的事情就是洗澡,记得在那个时代京广大厦的原址上,是一个巨大的浴池,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巨大到,好像每个洗澡的人都能有一张自己的床,爸爸每次抱着我从池子里出来,都感觉很冷,特着急赶紧到床上用毛巾裹住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是池子里泡澡老头唱京剧的回声,鼻子里能闻到香烟的味道。依稀的记忆告诉我这样美好的场景不多。84年,那个澡堂子拆了,盖了一个文明北京的建筑--京广大厦。到现在我还记得,它曾经是当时北京最高的建筑,52层208米。大厦开始盖了,我却没有地方洗澡了。几经周折,妈妈托人给我弄了一张北汽职工澡堂子的洗澡证,我终于可以和我的小伙伴一起去坐落在六排旁边的澡堂子洗澡了。现在那个位置应该在小庄附近,马路南侧。于是乎洗澡这个词在那时对于我,就很自然的从一个,个人卫生行为变成了一种玩耍的方式,每次都是脏兮兮的去,洗干净了,出门再各种瞎玩儿,到家,又脏兮兮了。总之,讲卫生,水,京广,六排这几个词,永远的留在了我童年的生活中。
我现在还留存着当年的洗澡证和洗澡票。先出示洗澡证,再收一张洗澡票,才能进去洗澡。
2
小学的回忆
关键词:吊死鬼,虎打武松
坐标:呼家楼二小,朝阳剧场
我的小学是呼家楼二小,由于母亲是小学老师,父亲又在外地工作,家里没有人看我,所以很早我就是妈妈的跟屁虫,随着比我大两岁的同学,一起上学了。那时妈妈身体不好,每天上学,妈妈往自行车上一座,我这个人工动能的小马达就在后面推着跑。过了马路先经过一个印刷厂,右拐就是派出所,在往北过了居民区就是呼家楼中学,再往北一小段是呼家楼一小,到那里左转,再右转向北,穿过小胡同就是呼二小了。之所以我把路线记得那么熟,是因为,前几天我又去了那里,发现那里的路都没有了,学校也找不到了,欣慰的是呼家楼中学还在。这条路上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到处都是吊死鬼儿,还有树上的毛毛虫,杨喇子。在那个城市里到处都是树的年代,这些小动物也一直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至今还记得,吊死鬼是从身上摘下来拿在手里玩的,毛毛虫一定是放同学铅笔盒里的,至于杨喇子,最惨,因为受过他的伤害,所以,发现了就一定是用火柴烧着玩的。
还记得应该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的北操场外开始盖楼,后来才知道,那个白色的建筑是朝阳剧场。可能是因为,用地的原因。从那以后,我们学校总能和朝阳剧场有些联系,除了经常能看一些电影外,还总有一些各种各样的演出,还记得当时有个小学的乐团,别出心裁,用大小不一的油桶做鼓,还分成高低音儿,用鼓槌敲着演奏,还一边跳舞,非常好看。可惜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乐团的名字了,百度上也查不到任何有关他们乐团30多年前的信息。当然,最让我难忘的和朝阳剧场的亲密接触,还是小学时,一次集体在那里拍电视小品。那个时候电视机刚刚进入老百姓的家庭,有一种节目是电视小品,不是现在那种在舞台上演的小品,是那种跟电视剧很像的有演员演的小品,一般都是讽刺一些不好的社会现象,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参演的小品名字叫《虎打武松》,具体什么内容早就忘了,只记得三件事,一个镜头要拍好多遍,太好玩了。剧组的盒饭太好吃了,尤其筷子有意思,是长在一起的,用的时候,一掰就开,太新鲜了。而且因为拍戏,整天都不用上课,太爽了。
2
买东西的回忆
关键词:合作社,副食本
坐标:东北角高台阶,煤场,粮店
副食本这个东西,我印象还很深,粉丝,白糖,芝麻酱,油好像都在这个上面。由于妈妈身体不太好,姥姥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我和姐姐从小就负担起了很多家务和采买。副食要去我家东边的六排合作社,就是这个合作社,我从小一直念“盒子社”。还是四年级了,才被姐姐发现。同样的错误还有“收温机”。记得那个合作社里,酱是放在缸里卖的,醋是用提子从缸里提出来,通过漏斗灌的。油是有个柜子上有个把儿,售货员使劲往下压,油就从油嘴里面出来了,当然买肉最过瘾,除了要肉票,那时候,每次出门妈妈都要嘱咐我“跟阿姨说,多要点肥的”。平时买点小副食不算什么,最过瘾的还是买煤,买大白菜和买米面。
当年合作社卖油的机器
首先聊聊最害怕的是去买米面,那时的粮店是从呼家楼路口往南走,马路东侧,不到光华路的位置。粮店里永远是个老爷子,看着不是那么慈祥。每次交完粮本,粮票还有钱后,我都要独自一人走到一台大的绿色机器面前,用口袋套住那个出面的口,老爷子在操作台上问,“准备好了么?”我说“好了”,然后就是那台机器里面一连串的巨响,以及各种晃动,还有能从缝隙看到机器里面各种晃动的机械壁上面亮着的灯光。然后,就是米面从那个小口倾泻下来,“接住,站稳”。然后。老爷子还要操纵机器逛荡几下,“咣当,咣当,咣当”随着最后的面滑入我的口袋,这个痛苦的流程才算完成。说实话,还真有一次没有攥住口袋,面撒了一地。至今没敢和我爸说。
最累的采买是买煤,那时的煤场,我记的在关东店交通队的后边,也就是现在京广大厦后面,朝阳剧场对面的大概位置。每次买煤,都要先跑到妈妈学校,向门卫李大爷借手推车,空车推到煤场,姐姐或爸爸去办手续,我推着车被领到一组小煤山面前,然后,就开始搬吧。我家炉子用的是蜂窝煤,所以,每块煤拿的时候要轻拿轻放,赶上由于潮,冻在一起的一摞煤,那就只能卯足了劲一起搬了。几百块煤搬下来,绝对是腰酸背疼。曾经记得最早的时候搬煤,特别小心,就像刷碗一样轻拿轻放,直到有一次,在煤场把一大摞煤碰到了,全摔碎了。当时心里想,“完了,这要赔多少钱呀,今晚又要挨揍了”。结果,人家煤场的叔叔说没事,用铁锹搓了搓,又重新扔机器里了。我后来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在煤场里把蜂窝煤弄碎了,不用赔钱。
最需要持续作战的就是买冬储大白菜了。那个年代家家都要买大白菜,而且买这个时间就那么几天,然后价格就不一样了。当时,买菜的点就在路口东北角的高台阶上,每当那时,我就能感觉是彩旗招展,菜帮飞舞,各种带白帽子和套袖的阿姨或大妈和运菜的三轮车手推车,交叉其中,各种川流不息。白菜也是要买个几百斤的。对于我们家还是那辆手推车。当然比起买煤来说,白菜是摔不碎的。而它最特殊的地方是在储存上。这个学问太大了,可以说是各家都有各家的高招,有用报纸包的,有放窗台的,有直接积酸菜的,我家最后的方法是,窗台上放的是准备要吃的,房顶上被子下面盖着的是储存的,码放也是有标准的,要根儿对根儿,南北码放,被子外面还要压砖头,不能让大风刮跑了,隔三差五还要翻腾一下。而这些就都是我的工作了。这是一个持续整个冬天的工作。说实话那个时候的生活好丰富,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不像现在,所有人都活在手机里。
3
初三最特殊的记忆
关键词:通勤,月票
坐标:丰台,北京站,9路汽车站
我初中时的学生证
时间一晃就到了90年代初,那年我初三。经过父母多次的商量评估,终于我们家搬家了,告别了那个我和家人五口人挤在一起住的小平房,搬到了大大的三居室里,只可惜,就是远了点,直接搬到了丰台。可是,当时,我还是呼家楼中学的一名初三学生,半年后要面临中考。如果转学,可能会很麻烦,更可能会耽误学业。这时神通广大的爸爸,给我办了一张火车的通勤月票,可以不限次数的往返于丰台和北京两站之间。这个对于我这个以前连公共汽车都不怎么坐的人来说,简直太新鲜了。于是开启了我那段有点特殊的通勤上学的经历,每天早上不到5点起床,简单洗漱后,垫吧两口,就匆匆出门,徒步赶往丰台火车站。由于位置的原因,我都是顺着铁轨直接走到火车站台的,当然,在这一年中,我也锻炼了一个新的技能--闭着眼睛走枕木,顺着铁轨爬上丰台站的第二站台,去赶一趟5点43分到达丰台站的列车,在最后一个脸贴着车门挤上列车后,用尽所有力气挤到车厢结合处。列车运行18分半将到达北京站,而当还剩下3-5分钟的时候,列车员会将全车打扫的垃圾汇总到车门处,在这时,伴随着“北京,是伟大祖国的首都。。。。。”的播音,我要趁机挤回到车门处,以争取在火车到站的时候第一个冲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北京站的出战口出战,否则,就赶不上6点半到达北京站的9路区间车了。如果顺利的话,做9路车7点多能到呼家楼车站,就是现在路口东侧过街桥的位置。然后,跑去学校,还能不迟到。记得当时有一种制度叫值周生查考勤,而我好像是全校唯一的不需要记录迟到的学生。在这份荣誉的感召下,我溜溜的坐了一年的火车去上学。现在的我出门喜欢开车,不喜欢坐火车,可能就是在那一年,我把火车坐够了。
随着初三的毕业,我彻底的离开了呼家楼,以至于后来的拆迁、回迁,CBD都与我无缘了。后几年,那里着了次大火,我当时就觉得那里真是太火了。前几天又回那里走了走,全都变了。除了呼家楼中学还健在,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能和我小时候的印象吻合了。这15年的时光将永远留在我自己的记忆里,一同留下的还有一些二十几年没有叫过的名字,李晓峰,赵杰,姜陆,你们这些油腻中年老男人现在还好么?我还在北京,我还时常回去,只是在梦里。
感谢我的发小老马,大风中陪我一起去寻找我们年轻时候的影子,
更感谢 北京人文地理,让我在匆忙中,安静的坐下来,去享受去分享那属于我自己的回忆。
小的时候,团结湖公园
80年代初的照片,我父亲和我,位于呼家楼朝阳路边。当时这里有很宽的绿地。
小学时的合影,呼家楼二小,我是1983年入校的。
初中合影。
我的姥姥,拍摄位于现在央视的北门,当时还是绿地。
「四名」汇智计划是北京市西城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促进中心与名城委青年工作委员会在2017年度开展的名城保护行动支持计划,旨在支持自下而上的名城保护活动,培育社会力量、推动共识建立、助力名城保护。
“乡愁北京——讲述你出生地的故事”专题项目,并获得了“北京市西城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促进中心”2017年度“四名”汇智计划的支持。
用文字、用图片、用声音、用视频、用实地探访……用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来回忆、重拾北京记忆。我们将用线下活动、特别意义的纪念品,来回馈老街坊们的北京情怀。
手机:15901259386 邮箱:music4ever@163.com
北京人文地理
bjrwdl
文化活动
北京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