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兴亚 罗兴亚难民:终于凑齐了85元 却没能赎回我的孩子
原创 李玲 中南屋世界公民教育2019年4月,来自罗兴的亚裔男孩费萨尔突然失踪。据他的父母回忆,当天早些时候,一名孟加拉男性造访了他们由竹子和塑料板搭成的家。那个男性的妻子也是罗兴亚人,他说可以带小Faisal离开难民营,一起去逛逛集市。Faisal的父母因为认识男人的妻子,所以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就如Faisal母亲所说,她只是想要她的孩子能出去透透气,哪怕只是短暂的离开难民营,都可以让他们感受到不常有的——自由。不幸的是,她没有等到费萨尔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勒索电话:该男子要求他们支付1000塔卡,兑换成人民币85元,以赎回他们的孩子。为了凑齐这85元,Faisal 一家卖掉了全家三个月的口粮。但是绑架Faisal的人在收到赎金后却没有了音讯。四个月后,费萨尔突然骨瘦如柴地出现在难民营附近的垃圾堆里。每个人都很惊讶,因为故事通常以母亲永远失去孩子而告终。
▲费萨尔的母亲到处拍照求助/CNN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让孩子跟不熟悉的人离开家?对于罗兴亚人来说,所有的常识都很难适用于他们。罗兴亚人是谁?要了解费萨尔一家的情况,我们需要了解罗辛亚人,以及他们是如何移居孟加拉国成为难民的。罗兴亚人是一个族群,其中大多数是穆斯林。他们主要是阿拉干封建王朝的后人。1784年缅甸征服该王朝后,部分罗辛亚人以佛教为疆域并入缅甸,继续生活在他们旧王朝所在的边界上。而另一个罗辛亚族群则逐渐迁移到孟加拉国的吉大港山区。目前,东南亚地区大约有110万罗兴亚人,他们说罗兴亚语或鲁昂加语,这是一种与缅甸其他地区方言截然不同的语言。此后,历史争端为罗兴亚人沦为难民铺平了道路。被强制剥夺的国籍罗辛亚难民危机的原因之一最初,根据1947年的宪法,罗兴亚人作为缅甸的“原住民”是有其合法身份的。当时缅甸与其各民族还处在新建国后的“蜜月期”,也屡次在公共场合上承认了罗兴亚人的地位。然而,美好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缅甸于1982年颁布了新的《缅甸国籍法》,推翻了原有的国籍制度,将罗辛亚人的身份之争上升为一个悬而未决的局面。该法规定,一位公民想要拥有缅甸国籍,则必须能够证明自己在1948年之前就有缅甸的合法身份,并至少掌握一门官方的语言。虽然条件看上去简单,但这确实难住了罗兴亚人:首先,罗辛亚原住民的许多居住证明在二战期间丢失,战后缅甸政府没有为他们补发新的身份证,使得他们完全无法提供相关证明;更重要的是,新颁布的缅甸官方语言中没有罗辛亚语,80%以上的罗辛亚人因贫困无法接受缅甸语言教育,因此大部分无法满足第二个条件。就这样,全体罗兴亚人无可奈何地被缅甸政府所遗弃,变成了无国籍人士。无国籍身份给罗兴亚人带来的伤害是结构性的:不能拥有土地,不能随意迁移,所以不能申请医疗保险,不能工作,不能让孩子接受教育…▲无国籍人是什么感觉?/东盟邮报作者翻译
升级的种族冲突罗辛亚难民危机的第二个原因2012年6月,若开邦发生了一起三名穆斯林男子强奸一佛教女孩的案件,它成为了该邦佛教徒和罗兴亚人之间流血冲突的导火线。截止当年年底,持续的紧张局势导致了192余人死亡,超过14万人流离失所。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缅甸政府只将危机归咎于“两个群体之间的宗教差异造成的不信任”。他们忽略了根本原因,并对罗辛亚人施加了更严格的个人限制,试图解决冲突。世界历史已不止一次向我们证明,限制文化多样性或自由并不能带来国家的稳定;相反,它只能带来冲突和战争,甚至种族灭绝。罗兴亚人这个案例也不会例外。随着每况愈下的压迫情势,部分被限制生存自由的罗兴亚人便组织了一个独立反抗组织— Rohingya Solidary Organisation,作为抗击政府不公的一种极端而激进的手段。2014年至2016年,RSO战士不仅袭击了若开邦的边境站,还策划袭击边境警察基地,试图杀害政府官员……暴力冲突在2017年达到顶峰。最后,缅甸军方、边境警察和若开邦的武装佛教村民结成联盟,开始对罗辛亚人进行全面围堵袭击。在屠杀、强奸和酷刑交织着的疯狂中,数十万罗兴亚人逃离了缅甸并涌向了孟加拉边境。孟加拉国不堪重负的救援由于地理和文化原因,罗兴亚人在逃离缅甸时一直偏爱孟加拉国。为了逃避政府的压迫和种族歧视,约有50万罗兴亚人逃到了考克斯巴扎尔。根据国际法中难民不驱逐的原则,孟加拉国政府并没有拒绝这些无家可归的罗兴亚人,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已经人满为患的难民营中。然而,孟加拉国既不是《难民公约》的签署国,也没有任何关于难民庇护的国内立法。它只接受罗兴亚人,以显示国家的人道主义责任。在这次难民危机里,孟加拉共接受了约73万的罗兴亚人,并与国际社会一道向他们提供援助。但不可否认的是,罗兴亚人带给孟加拉国的影响已经超出了其本身的人权问题,孟加拉国内部正因此面临着潜在社会、经济和安全的威胁;同时,这还成为了缅甸与孟加拉国之间紧张局势的根源。▲难民营和若开邦/半岛电视台的位置
▲85%的孟加拉人不愿意靠近罗辛亚人聚集区/交流区
在罗兴亚问题上,孟加拉国政府实在是进退两难。一方面,孟加拉国与缅甸之间的良好关系对于中国在东南亚的发展战略至关重要,罗兴亚问题的悬而未决将影响 “一带一路”进入孟加拉湾,以及中国在两国的安全投资,而中国的投资对于双方来讲都十分重要;但另一方面,以穆斯林为根基的孟加拉如果遣返罗兴亚人的话,可能会影响他们在穆斯林世界中的正面形象。昂山素季与缅甸政府的选择同时,缅甸在罗兴亚难民危机发生之后,遭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联合国屡次要求缅方给出合理的解决措施,其最高法院甚至于2018年对缅甸发起了“种族清洗罪”的指控。然而,1991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缅甸事实上的最高领导人昂山素季宁愿失去诺贝尔奖,也不愿在国际法庭上为缅甸军队的行为辩护。▲昂山素季告诉BBC,罗辛亚危机不是种族清洗/BBC
昂山素季的这一举动,撇开其背后与军政府的政治纠缠,主要还是由于缅甸人民对罗兴亚人的不认同感。僧侣在缅甸享有极其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对缅甸群众有很高的领导力;而罗兴亚穆斯林的身份以及其革命军对佛教徒们的暴力行为,让公众对罗兴亚人的印象里充斥着恐怖及野蛮。因此,缅甸主流舆论普遍认可军方对罗辛亚人的镇压,昂山素季从海牙回国后受到民众的欢迎就是明证。换句话说,缅甸几乎不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修改《国籍法》,也不可能以任何方式重新接纳罗辛亚人。贫困与犯罪交织的难民营回到本文开头费萨尔的故事,这个家庭被迫和其他族群一起逃到了考克斯巴扎尔难民营。难民营内的环境极其拥挤,缺乏卫生设施,疾病猖獗。此外,由于该地区经常发生山体滑坡和洪水,许多难民总是濒临死亡。这些情况结合在一起,使他们容易受到恐怖组织的招募或有组织犯罪集团的威胁,其中人口贩运和毒品贩运最为猖獗。在难民营中,像Faisal这样的儿童是没有国籍的。因为他们的父母已被缅甸定为无国籍人员,而又由于孟加拉国法律规定国籍从于血源,所以这50多万的罗兴亚小孩便不能获得任何国家的公民权。这样的国籍状态限制了他们的家庭向任何一国的警方寻求援助,也便于犯罪者隐藏他们的行踪。▲罗星亚飞行中的孩子/https://www . aljazeera . com/news/2017/11/Myanmar-Bangladesh-sign-rohingya-return-deal-171123103014940 . html
通常,被拐走的孩子们会被运到印度:被贩运的女孩可能最终以卖淫为生,而男孩则被迫接受奴役、鞭打,饥饿和劳累是他们的常态。可他们没有办法逃离他们的“买家”,因为作为罗兴亚人,离开难民营本身就是一种犯罪,他们即使逃出去也将会面临牢狱之灾。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的调查,罗辛亚儿童的小学入学率是世界上最低的。这些孩子缺乏教育甚至生存的基本条件,他们在人格、智力和身心方面的发展都是有限的。这让他们更容易受到剥削,也让他们更容易走上犯罪的道路。在考克斯巴扎尔难民营里,光孟加拉全国妇女律师协会一家NGO,就能每天接到近60个小孩失踪的案件。而难民营的人口数约为91.2万,比整个旧金山人口还多,每天还会迎接100多个新出生的婴儿。如果罗兴亚人不能被妥善的安置,这些婴儿将陷入被剥削的悲惨循环,毫无未来可言。流亡的第三年罗兴亚人仍旧无路归乡如今,除了联合国的支持,世界各地的慈善机构也在各自的领域帮助罗兴亚人。然而,罗兴亚人的身份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尽管孟加拉国、缅甸和联合国一直在讨论罗辛亚人返回家园的可能性----截至2019年底,已有3450名罗辛亚人获准返回缅甸;但是,很多罗辛亚人愿意留在难民营,因为如果缅甸不能给他们合法身份,那么即使他们回去,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次被驱逐呢?▲难民营被雨水淹没/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雨季将至,难民营里的孩子们在积水的泥坑里踩水玩耍,却不知一个更加艰难的季节即将到来。而他们自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难民营里,仍旧以为世界的面目本就如此。来自联合国和国际组织的援助帐篷被安置在低矮的铁房子旁边。志愿者来了又走,带来了物资和援助,但他们无法挽救这些孩子的命运。他们的痛苦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更多人的理解、关注和帮助。原标题:《罗兴亚难民:“终于凑齐了85元,却没能赎回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