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芬 再谈一次“麦高芬”
原创 印帅 假杂志
再谈“麦高芬”
——赵玉的写作创作与艺术实践作者/尹帅 的一列火车上面, 两位旅客互相交谈。其中一位问:“请问,先生,你头上那个奇怪的包是什么?”“喔,这个呀,这是一个麦高芬。”“效果如何?”“是用作设陷阱捕捉一些苏格兰高原的狮子。”“啊?但是苏格兰高原上没有狮子!”“喔,那就没有麦高芬了。”所以你看,一个麦高芬算不了什么。」希区柯克/特吕弗
从希区柯克与特吕弗访谈录中的对话出发,赵玉与搭档龚慧共同策划了写作项目《苏格兰高原的狮子》。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赵玉的创作实践,展览《苏格兰高原的狮子》以开放记忆柜的方式思考写作作为展览的可能性:摆脱展厅的限制,将墙体视为写作空间的展陈,同时针对艺术创作叙事性做出了探讨,项目所体现的对叙事的复杂性、横向的模糊性,以及创作者之间的平等性的思考,让人印象深刻。巧合的是,之后几次与赵玉的相遇,总伴随着她的写作或是文字出版工作:创作小说入围“泼先生奖”,报纸刊物参加艺术书展。自然而然地,“写作者”成为我首先熟悉和阅读赵玉的创作方式。北京OCAT研究中心“苏格兰高原上的狮子”展览
北京OCAT研究中心“苏格兰高原上的狮子”展览
赵玉这样定义入围写作奖的《美丽城地铁站》:“……它的描写过程是在无数的比对之下完成的,从历史中比对、从地域之间比对、从迁移之下的语境变化中比对……‘美丽城地铁站’成为了展开这场对话可能性的平台” 。通过资料收集,研究,赵玉创作了四个看似独立的故事,在“根茎”式叙事结构中,相互牵引,令人无法停止。这不禁让人想到了巴尔扎克在开始写作《费拉居斯》时所做的事:把一座城市变成一部小说;把城市的区域和街道当成角色,赋予每个角色不同的性格;使得每一处都在发生不同的变化,而主角却是这座活生生的城市——巴黎。“美丽城”曾经的居住者和如今的叙事人在虚构和真实之间,不断切换,“福清人的木雕拐棍”、“马拉喀什老人保留的肖蒙山明信片”将我们拉入现实,“斑马马戏团的那扇门背后”和“美丽城画廊的开幕式”又将我们推入故事的深处。在赵玉的作品中,串联故事的不是时间的先后,或者地理位置的远近,而是变化、融合、并存、介入、斗争、危机得以发生的空间,是持续生产并推动自身变化的范畴,通过一种侦探“考古”式的方式,反复组合着不同的图像,摆脱固有的结构,时间和空间在此都是可变的,呈现出的是关于作者记忆的一切。这种记忆带来断裂和灼痛同时建构创作者自己的认同,当我再一次阅读《美丽城地铁站》的时候,发现写作者“赵玉”以多样的身份出现在故事之中:异乡人,寻觅者,穆斯林,创作者,构建冲突和回应这些矛盾的是作者自己,因此它形成了一种更为复杂的语言关系,一种对镜喃喃自语的状态。美丽的城市地铁站
这种隐藏零散的真实记忆和虚构故事之中的多重身份,也形成了赵玉创作所具有时空的游牧性。在2020年的写作《我时常想起你,在马提尼克岛别样的晚霞时刻》中,得到了更好的体现。客观条件下,赵玉暂时离开了“美丽城”,开始一场连接“巴黎”与“上海”之间距离的思考。她曾几次引用卡斯滕·霍勒的描述“全球时间同质化,作为万物相关性达到了空前程度的回应,仅是近期发生的……”,在尝试从线性的历史叙事空间中摆脱后,赵玉也开始思考,现代主义以来,全球“共时性”定义下所蕴含普世主义文化逻辑的危机,这成为了《我时常想起你》对抗的目标:工作的时间,旅行的时间,等待的时间,上海的时间,巴黎的时间,私人的时间,公共的时间……她也将关于对时间的思考从写作带入了艺术作品创作中。而也正是在此刻,我开始逐渐熟悉作为“艺术家”的写作者赵玉。你自己的房间-404
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房间——9号工作室
你自己的房间——去雅典
“自己的房间”展览现场
赵玉是在艺术领域活跃的,忙碌于驻地项目和展览活动之间;但同时,她又极其需要沉浸到另一个空间中开展“私密性”的创作与写作,在这种更加强烈“作者状态”的自我对立中,她尝试重新思考她与空间、时间的关系。作品《一间自己的房间-9号工作室》展示了十二个被除去了时针与分针的时钟,在其表面,艺术家通过文字或图像展开了与十二个城市之间的诗意对话。意大利观念艺术家Michelle Zaza在他1972年的作品《Present》中这样写道:我们将自己所在的年份称之为今年,之前时间的称之为过去,此后的时间称为未来,以此类推,我们所在月份称之为本月,之前为过去,之后为未来……如此分割到极致,这一秒是现在,前一秒是过去,后一秒是未来。在赵玉的十二个时钟中,表盘上仅存的转动着的秒针也以同样的分割效果,让现代时间所指代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关系最终不再具有差异,地理空间与时区的对应关系也在此消失殆尽,原本全球共时性关系中被确认的内在非均衡性被打破,重新回归了多元的共时系统。展览现场
丢失的针头
大身体
红外线绞碎机
红外线绞碎机/大机身
2020年6月在上海个展《一间自己的房间》中,赵玉为这场原定于2月14日开幕的展览描绘了神父瓦伦廷被束缚身体的故事,这是一个并不一定真实,或者说尚未变成真实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却具有一种因其可能而持有的现实性,随之而来的全球疫情,赋予展览的叙事性和现实性更多可想象的空间。时钟被被放置在展厅各个角落,玻璃书架内,房门气窗上,时间的规则不再适用于束缚空间,展厅变成了私密空间,关押瓦伦廷的监狱——是私人的房间却又具有公共性。作为艺术家,赵玉既不是空间的主体,也不是一个客体,而是一个将要发生的条件,在这个条件下,不仅客体和主体将重新分布,而且,形象和背景,边缘和中心,过渡和本质的关系也都将随之而重新定义。“房间”中,围绕着被时钟指针刺中的耳朵,因旅行而受伤的足部,腰部CT摄影,带有褶皱的“床单”,聚焦于眼部关于睡眠的影像,甚至那布满监狱中原始记录时间符号的床。写作的一个功能,就是去建构一个“身体”,赵玉通过转写,把看到或听到的东西变成身体的“组织和血液”,摄影、雕塑、影像等多样的创作形式,在彼此之间构成了叠句歌词或编号乐章多样的结构,赵玉的身体在真实记忆和虚构故事编织中来回转换,以一种赋有戏剧感的方式时刻在场。《一间自己的房间》变为赵玉个人写作的私密性与全球性创作的公共性之间矛盾的讨论平台;展览与写作的不同在于,文本始终保持着沉默,写作者亦习惯于此,但展览空间中,观众可以发出回声,形成一种分享的方式,因此与过往“笔记”式的写作不同,艺术家也通过打字机尝试与观众建立起一种“通信”式的书写对话关系,从而听到观众的回声。《24/7》
来自你的情人
法兰西岛日落岛
法兰西岛日落岛
Yassiri Ximen
马提尼克国旗、克里奥尔和法国国旗
再观看赵玉的另一些作品,如《日落之岛,法兰西岛》、《亚西里希门》及《Newcomer》,便能对她在这几年的创作概念和创作方式有更完整地了解:尽管我对赵玉创作身份有着先后的接触与认知,但可以感觉到两者之间却早已处于一种并行交织的关系,单纯地以写作者、艺术家来定义赵玉会让理解她的工作变得片面;或者可以说,两种身份实际上是互补的,我们可以在写作中看到空间美学,而在她的艺术作品中“阅读”到不断变化的叙事结构,这种互补建立在跨越性的创作上,同时亦不断丰富着她的创作,这之间所带来的丰富的差异性,让赵玉的创作拥有了实践政治、美学与社会的横向跨越的多种可能。这种差异性的形成,也让赵玉的创作破除了普适性的观看视角,同时,差异性也将艺术家作为“他者”的目光重新引入了连绵的叙事结构中,而她自己扮演着每一个精彩故事的讲述者,描绘着一个令人惊惧的世界的可能性。新手
注释:“苏格兰高原上的狮子”,OCAT研究中心研究项目决赛展览,虞照和龚辉,2019年《赵玉:美丽城地铁站 | 第五届泼先生奖作品选登》,2019《十三个故事》,奥诺雷·德·巴尔扎克,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我时常想起你,在马提尼克岛别样的晚霞时刻》,赵玉,2020《世纪的诞生——二十世纪中国的定位》王辉,原载《开放时报》2017年第04期《一间自己的房间》展览通稿,赵玉,2020年6月什么是哲学?吉尔·德勒兹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7年《自我书写》 米歇尔·福柯,1983原标题:《方桌/尹帅:再谈“麦高芬”——虞照的创作与艺术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