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大荒 读人话旧︱厦大见马总
马宗哲,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苏俄哲学专家马寅茂先生的别称,因长期担任中国现代外国哲学学会秘书长,又被称为“马总” 总之,马的名字如雷贯耳。我在几届“两会”上见过他的庄严法门,但只是点头之交,群众从未多看一眼 我和马总唯一“打交道”的就是他邀请我做“何霖讲座”主讲人孙周兴教授的“画像” 如果Gai没有这个邀请,虽然有一系列的“读书人”,即使读了几千人,我也绝不会想到写周兴 当我第一次收到邀请时,我感到困惑和不解。中午不想喝一杯酒,就是脑子开了,一夜就能做到,“一鱼两吃”可以说是开心 在去厦门学会理事会之前,大家都知道代表很少。一周前,在岛上被称为“江总”的蒋易教授告诉马总,他将参加会议。我预料到这次厦门大学会议可能不会有“火星撞地球”的效果,但它也暗暗预料到了。 当天会议开始时,马总以学会法定代表人侃侃的身份发言,恰当地解释了疫情虽然没有消失,但恰逢10月、11月这两个黄金月份。为了在年底前花光各种资金,各种会议井喷。同一天,北京和上海有重要会议,还有其他小型会议,但不知道有多少。 马总的话得体优雅,双方听了都很高兴 大会茶歇期间,我抽空向马总请教苏联哲学的前线情报,得知我为其写过两篇文章的《奥伊泽曼通讯》院士,几年前就去世了,寿命比加贡长,在105岁到110岁之间,他的儿子大塞拉斯的儿子小塞拉斯和大斯特劳森的儿子小斯特劳森也是科学院的哲学家和通讯院士。 有一句话让我想起了马云的导师,上世纪50年代留在苏联的贾林泽先生在《走向列宁山:莫斯科大学编年史》中的一句话:“奥伊泽曼太聪明了,聪明到有些世故圆滑……”说起贾林泽先生,我想起了即将卸任的学会会长贾先生,他在谈到当年杭州的情感状况时,忍不住放声大哭:没想到,他的研究对象在研究结束后就消失了——贾先生是黑龙江绥化人,他用自己的口语表达:他用了一生,却失去了对象!一听到贾先生动情的话语,人文学院会议室里一屋子的人看起来都肃然起敬。只有即将接任研究院院长的江总,至少在此之前,一直以英美哲学为职业,信心满满,意气风发,豪言壮语:我们的研究对象永远不会消失!听完我的笑话,马老师并不震惊:对象消失了,这是贾老在很多场合说过的,而贾老师“正直”的研究对象不止一个——贾老师研究苏联哲学,苏联解体;学习南斯拉夫哲学,南斯拉夫解体;于是,同事们纷纷开玩笑:贾老,别再“修”中国哲学了!玩笑就是玩笑。当我在大学里提到自己对苏联哲学的兴趣,并引用了阿斯穆斯、达尼克、凯德洛夫、科普宁、伊利金科夫等苏联哲学家的名单时,马对我一直都很了解,尤其是最后,哲学家出人意料地大喊,告诉我伊利金科夫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苏联哲学家 马总还说伊利金的很多名作都有英文版,你可以发电子版给我 这时,业余者和专家之间的距离变得明显起来:大学时似乎没有人给我讲过伊利金·考夫,但直到1988年大学毕业离开长春到千岛城舟山工作后,我才在单位的书架上找到一本《中国抽象与具体辩证法》,然后隐约听说这位具有异端思想家气质的才华横溢的“前苏联哲学家”在1979年50多岁的全盛时期自杀了——具体来说,就是用一本。 从一个业余的外部观察者的角度来看,苏联哲学的生态变迁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一方面是深刻的马列主义理论传统,另一方面是教条的斯大林主义理性范围;一方面是千篇一律的模式,让人觉得窝火,另一方面是绞尽脑汁的冲击,其自我救赎的挣扎让人心动 与此同时,即使在今天,得失也不仅仅是一堆旧纸 特别是苏共二十大后的“修正主义”历史,由于期间中苏关系恶劣,从来没有被我们重视过。其间,在“正统”与“修正”之间,“西方”的松弛与强硬之间的拉锯,真的很有意思,有很多教训值得我们学习。 2014年,我回母校参加了姚大支老师主持的政治哲学大会。回到杭州后,我连夜写了一篇回忆自己在吉大哲学系生涯的小文章,里面提到我在课堂上学习了列宁的《哲学笔记》,课后阅读了柯卜宁的相关理论作为参考。 还记得《哲学分析》主编童教授,发表了一篇笨拙的手稿,看完之后叹了口气:真不敢相信吉大的同事也关注了柯卜宁!上周三晚,童教授在闵大旷野的一堂课上讲述自己学习和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经历时,回顾了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界接触柯卜宁认识论思想的过程,并与冯契先生对广义认识论的探索讨论了这一学习过程 由此,我认为当年,也就是我在那里读书的时候,吉大哲学前辈们对教科书体系的改革以及由此引发的哲学思考,其实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广义认识论的探索 唯一不同的是,冯契先生的思想虽然“左倾”,但毕竟和尹一样,属于所谓“五四”后的人物,自觉地把广义认识论纲领与中国近代哲学革命中最重要的哲学问题,即“古今中西”问题联系起来 相比之下,吉大港的“广义认识论”传统,至少在其教科书体系改革的形式上,似乎并没有秉持这样的问题意识,这当然是由于其主要代表人物对中国传统哲学的“可理解”隔膜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的 以我自己的经历为例:20世纪80年代中期,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通过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时期的弟子涂又光教授的妙笔在中国流行 记得听过一次高清海先生的讲座。他情不自禁地兴奋地谈起《简史》和此前出版的《三松堂学术文集》,一副发现出土文物的样子,热情地称赞冯友兰的文字表达和清晰的思路 有趣的是,童教授也是自导自演。他与赵先生合作的西方马克思恩格斯哲学“相似”。他对包括哈贝马斯在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兴趣,也是为了理解与改革开放“同时代”的西方哲学而“正义”的。 只是在我看来,这个“西方”其实应该包括马总所从事的苏联东欧哲学——虽然苏联“消失”了,苏联哲学也不应该“消失”,至少不应该“应该消失”到同样的程度!所以,走了这么一圈,我似乎能“总结”一下去厦门大学看马总的行程:厦门对我来说是第一次,但又像是再见;马总是和我说再见,但这就像第一次见到我。 ——作者戚颖,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